藝術的孤獨:給居住在孤寂城市中的你,和偶爾寂寞、獨特的所在,以及想要得到慰藉的心情。 | 運動資訊第一站 - 2024年11月
藝術的孤獨:給居住在孤寂城市中的你,和偶爾寂寞、獨特的所在,以及想要得到慰藉的心情。
寂寞很個人,也很政治。寂寞是集體經驗,寂寞是一座城市。
如果你寂寞,這本書是獻給你的。我們互為彼此的肢體。—《羅馬書12:5》
寂寞的意義為何?要是我們不和其他人親密接觸,要怎麼生存?我們是怎麼和他人交流的?科技拉近了人們的距離,抑或只是將我們困在螢幕後方?
奧莉維亞.萊恩三十五歲移居紐約,發現自己日日夜夜生活在寂寞之中,寂寞帶來的羞愧經驗讓她對寂寞愈來愈感興趣,於是她開始透過藝術探索這座寂寞城市,在不同藝術家的作品與人生間穿梭自如,從愛德華.霍普的《夜鷹》到安迪.沃荷的時光膠囊,從亨利.達格的囤積癖到大衛.瓦納羅維奇的愛滋抗議行動,萊恩進行馳神炫目的偵查,帶我們了解寂寞的意義;作品不僅闡明寂寞的原由,更展現眾人是怎麼抵抗寂寞,重新獲得救贖。
TheLonelyCity充滿人情味,刺激讀者省思,感動人心。這部作品講述人與人之間的距離,講拉近人與人距離的事物,講性,講死亡,講藝術的神奇魔法。TheLonelyCity頌揚寂寞這種奇異卻美好的狀態,雖然寂寞漂離人類經驗的主要大陸,卻緊依著生存本質。
『藝術辦不到的事太多了,藝術不能讓人起死回生,藝術不能修補朋友間的爭執,無法治癒愛滋,無法停下氣候變遷的步調。但藝術仍有出奇的作用,可以用它獨特的方式在人與人之間協調,即使素昧平生,都能滲透並且滋養彼此的人生。藝術確實能夠營造親密,它有辦法療癒傷口,讓人看清不是所有傷口都需要療癒,不是所有疤痕都醜陋。
若我聽起來太自說自話,是因為是我只是在說我個人的經驗談。我剛到紐約時粉身碎骨,雖然聽起來很反常,但我不是因為遇見某個人或陷入愛河重拾作為一個人的完整感受,而是面對其他人創造的事物,藉此慢慢消化體悟到一個事實,那就是感覺寂寞和渴望不代表一個人失敗,只不過是一個人活著的證據。
大都市正在上演中產階級化,人類的情感也一樣,類似的同質化、白人化、麻痺效應。光鮮亮麗的後資本主義灌輸我們一種觀念,那就是所有難過的感受—舉凡沮喪、焦慮、寂寞、憤怒—都是不安定的化學作用使然,有待矯正,但這些感受不過是對不公正架構組織的回應,或者換個角度看,用大衛.瓦納羅維奇令人難忘的說法,就是所有尾隨而至的悲傷和沮喪,讓我們在一個租借來的身體裡,對肉身和對服刑的原始本質做出反應。我不相信遇見某個人就是寂寞解藥,未必如此,我認為能解放你的只有兩件事:學會如何做自己的朋友,並了解很多折磨我們的事,其實都是影響力更深遠的污名和排擠造成的後果,對此我們可以反抗,也應該反抗。
寂寞很個人,也很政治。寂寞是集體經驗,寂寞是一座城市。至於要如何在寂寞之中棲息,沒有規則,也沒有必要感到羞恥,只要記得追求個人幸福不能當成藉口,也不能蓋過我們對彼此的義務。在這物化的世界,這個總是猶如地獄、真實而短暫的天堂,我們同舟共濟,我們傷痕累累。最重要的是保持善良、團結、警覺,和一顆開放的心,因為我們從過去經驗學到,感覺通常不會維持太久。』
名人推薦
《喔,藝術,和藝術家們》曾文泉
知名節目主持人、作家 謝哲青
「作者輕巧的筆下解析出藝術原生的本質正是寂寞,尤其在一座被切隔成大小不同單位的城市中,寂寞更顯得災情慘重。書中的篇章帶領讀者經過各種樣貌的荒城,透過深刻地注視,辨別出自己與寂寞之間原來是一筆爛帳,不管是誰,都得概括承受。」-金鐘編劇 吳洛纓
作者簡介
奧莉維亞.萊恩 OLIVIA LAING
是一名備受讚譽的作家兼評論,她的作品登於眾多刊物,像是《衛報》、《觀察家報》、《新政治家》、《弗利斯》等雜誌和《紐約時報》。萊恩參與雅斗(Yaddo)文藝社區和麥克道威爾文藝營(MaDowell Fellow),二〇一四年擔任大英圖書館駐館作家,她第一本著作《沿河行(To the River)》入圍翁達傑文學獎(The Royal Society of Literature Ondaatje Prize)和多爾曼年度最佳旅遊書獎(Dolman Travel Book o the Year)。《回聲泉之旅(The Trip to Echo Spring)》入選二〇一三年柯斯達傳記獎(Costa Biography Award)以及二〇一四年戈登伯恩文學獎(Gordon Burn Prize)。萊恩現居劍橋。個人網站:www.olivialaing.co.uk;推特:@olivialanguage
譯者簡介
張家綺
畢業於中興大學外國語文學系,英國新堡大學筆譯研究所,現任專職譯者。
1 孤寂之都
而我漸漸明白,寂寞是一個熙來人往的地方:它就是城市的代名詞。即便是像曼哈頓這種活力充沛又以邏輯打造的城市,剛開始住進城市的人都會迷失自我。隨著時間過去,你會在內心發展出一張地圖,收藏你最愛的地點和偏好的路線:像是一個無人能精確複製或拷貝的迷宮。
2玻璃牆
那霍普呢?每次只要有藝術家描述一種經驗,就算不見得是下意識或自願的,但是作品中的遠見和強度,卻強烈到無法磨滅否定其中聯繫。他向來不喜歡自己的畫作被貼上標籤,或被人說描繪寂寞就是他的專長,他的中心主題。他在一次漫長訪談中屈服了,告訴他的朋友布萊恩.奧多爾蒂(Brian O’Doherty):「說寂寞言過其實。」在紀錄片《沉寂霍普》裡,奧多爾蒂再度問起:「你的畫作是否反映出現代生活的孤獨?」霍普頓住,然後扼要地說:「可能是,也可能不是。」後來被問到什麼吸引他,讓他對黑暗的場景情有獨鍾,他含糊答道:「我想純粹是我個人的喜好吧。」
3我對你的聲音敞開心胸
若說誰最能明白這種難處,這人便非安迪.沃荷莫屬,我一直都不贊同這名藝術家,直到我也變寂寞那刻。我不下千次看過他用絹版印刷牛和毛主席的作品,只覺得這些畫空洞無內涵,就跟我們看了卻無法真正明白箇中道理時,漠視這些作品一樣。我是從搬到紐約後開始對沃荷著迷。有次我碰巧在YouTube上看到幾段他的電視訪談,驚訝地發現他似乎有很嚴重的語言表達障礙。
4愛著他
《刀鋒邊緣》直到最近才出版,兩人的對話尾聲,戈丁問大衛他最希望自己的作品能做到什麼。「我希望讓人感覺較不那麼疏離—這對我來說是最有意義的事,」他說:「我想這本書一部分說的是我成長這幾年遭逢的痛苦,我一直相信自己是外太空星球來的。」一分鐘過後,他補充:「我們可以影響彼此,只要對彼此敞開心胸,就比較不那麼疏遠。」 這句話正好總結了我對他作品的感受,他的表達如此赤裸脆弱,療癒了我受孤立的感受:願意坦承失敗或痛楚,希望讓人碰觸,說出欲望、憤怒和痛苦,仍舊鮮活的情緒。他的自我披露就是種寂寞解藥,瓦解一個人相信自己的感受或欲望格外可恥時,隨之而來的異類感受。
5不真實的王國
作品的崛起與創作者完全切割是很罕見的事,內容令人忐忑不安,同時抗拒詮釋,這一點尤其帶來問題。達格死後四十年,討論他的創作意圖和特色的理論如雨後春筍般冒出,藝術史專家、學者、策展人、心理學家和記者熱烈分析,但這些聲音沒有共通點,廣泛地說他們都認定達格是非主流藝術家大師:未接受過指導、無知、孤僻,有心理疾病,他作品裡的極端暴力和赤裸本質無疑引來陰暗解讀。這幾年間,他雖然已死,卻被判定患有自閉症和精神分裂症,而他第一位傳記作家約翰.麥可格雷格(John MacGregor)則明講,他擁有戀童癖或連續殺人犯的思維,這項指控至今依舊沒斷過。
6世界盡頭的開始
「唱得好啊!」有個人高聲吶喊,觀眾席間傳來此起彼落的掌聲和歡呼聲,然後陷入一片靜默,眾人全神貫注聆聽。他視而不見般的凝視遠方,著迷的戲劇性歌舞伎凝望(這種凝望可以治癒流行病,這種凝視,也就是日語的「睨み
7鬼魅
崩塌,擴散,融合,統一:這些似乎都跟寂寞相反,然而你要有牢固的自我存在感,方有可能達到令人滿足的親密。現代藝術博物館播放《眾目睽睽》後,導演昂迪.提莫納說,雖然從很多方面看「祕密」是一種極權空間,「但那不重要……可能的話獲得攝影機的關注更重要,「祕密」裡總共有一百一十架攝影機,對那些想要感覺自己參與的人,這就像一間糖果屋,」她又補充強調:「當時我不知道這就是網路未來的趨勢。」她認為這部電影就是一個警告,說:「我想我們在網路上放照片時,都必須清楚自己要的是什麼。我們不希望感到寂寞,想要與人聯絡感情,這都是最基本的欲望,但在我們的社會裡,名人已經變成金羊……以為只要變成名人,就不會感到孤獨,因為永遠都會有人愛我。」
8奇異果實
這一切都能透過死去的水果,丟在美術館地上乾掉的果皮表達述說。奇異果實之所以感人,之所以如此疼痛,是因為縫紉工活讓寂寞的另一面變得更澄澈:無止盡的痛苦盼望。寂寞是一種渴望,渴望親密、結合、參與、接合,渴望能將遭到切割、拋棄、破碎或棄置一旁的事物集中起來;寂寞是一種對整體、感覺完整的渴望。
……我想念大衛的方式。我思考著那些我想修復的事物,那些我想拼湊回原狀的東西,不單是他的死讓我失去他的人,甚至在他活著時就失去他的友誼。過一陣子後,我開始思考失去這回事,真正的補救如何。所有我曾失去的朋友,我曾經做錯的事,傷痕累累的人生逃也逃不掉,試著修補回原本的人生......雖然修補不可能真的彌補傷口,卻能帶給我一些什麼。也許修補帶給我的只是時間或是縫紉的節奏,我無法改變過去發生的事,也無法帶回任何我深愛卻已經不在的人,但我能持續用自己的方式去體會我的愛與失去,去紀念。
序
「傑出之作......文字精湛醉人。」—亞當.福爾茲(ADAM FOULDS)
「強而有力,正中靶心,充滿魔力。」—海倫.麥克唐納(HELEN MACDONALD)
試想夜裡站在一幢高樓的第六、第十七或第四十三層樓窗邊,整座城市以好幾個小房間、十萬扇窗的面目呈現,其中一些昏暗無光,一些瀰漫著或綠或白或金的光線。室內的陌生人腳步來回游移,在自己的時間裡忙著各自的事。你看得見他們,卻觸摸不著,這就是你我都習慣的都會現象,世界各個城市隨便一個夜晚都觸目可見,就連最活躍的人都不禁感受到寂寞的震顫,交雜著令人不安的距離與赤裸。
雖然人在任何地方都可能感到寂寞,但在都市裡生活、被好幾百萬人包圍的寂寞卻有它獨特的味道。有人可能會想,這狀態跟都市生活及集體生存這兩點背道而馳,但身體親近卻不代表能排解內心的孤寂感。與他人摩肩擦踵生活,還是很有可能—甚至很容易—感到孤單冷落。城市很可能讓人感到寂寞,坦承這一點,我們就能明白寂寞指的不見得是形單影隻的孤立,更可能是缺少交集、親密、親切感:出於某些原因,無法找到內心所渴望的那種親密。字典的解釋是:少了他人陪伴的不快樂。因此在人群中寂寞若達到巔峰也不意外了。
寂寞往往教人難以啟齒,也難以歸類。寂寞的狀態跟憂鬱症類似,往往在一個人的體內盤結交錯,深深紮根,就好比有的人天生愛笑或有一頭紅髮。再者,寂寞可能轉瞬即逝,跟著外在環境反應,來回往復,隨著喪親之痛、分手或社交圈的轉變接踵而來。 跟憂鬱症、抑鬱與焦躁雷同,寂寞被視為一種疾病,也需要靠醫學治療。我們曾聽過別人不斷強調,寂寞沒有目的,而羅伯.懷斯(Robert Weiss)在他別開生面探討寂寞的著作中也提到,「寂寞是一種沒救的慢性病」。如此這般的說法不脫一個信念,那就是人類的終極目的就是要成雙成對,幸福可說是或應該是永恆的狀態,但並非每個人的命運都相同。也許我錯了,但我並不贊同這種說法,我不認為人生中這個常見的生活經驗毫無意義,沒有豐富層次,不具某種價值。
維吉尼亞.吳爾芙(Virginia Woolf)在一九二九年的日記描述內心的寂寞,她覺得分析寂寞感受或許能帶來啟發,更補充:「若這種感受能夠捕捉得到,我便不會鬆手:在人們居住的世界,受寂寞與沉默的驅使,吟唱出對真實世界的感受」。有意思的是,寂寞或許能帶你體會真實觸碰不了的經驗。 不久前我在紐約待了一段時間。紐約,這座充滿粗花崗岩、混凝土和玻璃建築,每天都被孤寂佔據、喧鬧沸騰的小島。雖然紐約的生活經驗讓人絲毫感覺不到自在,但若這種生活無法讓人思考活著的意義等深奧問題,若除了眼見為憑的真相,就真的沒別的了,我不禁好奇吳爾芙是否說錯了。
我內心有些東西正燃燒殆盡,不單是我個人的感受,更是身為這個世紀的子民,數位時代的人群一份子。寂寞的意義為何?要是我們不和其他人類親密接觸,要怎麼生存?我們是怎麼和他人交流的?要是交談困難呢?性會是寂寞的解藥嗎?答案如果是,那我們的身體或性慾要是不正常或損害,要是我們病了或者天生不夠有魅力,又該怎麼辦?科技幫得上忙嗎?科技拉近人們的距離,抑或只是將我們困在螢幕後方? 我絕對不是唯一一個好奇想知道這些問題答案的人。不同派別的作家、藝術家、製片和詞曲創作者都用各自的方式探討過寂寞,想要釐清寂寞為何物,解決寂寞帶來的問題,但那一陣子我反而漸漸愛上影像,從中找到我在其他地方都遍尋不著的慰藉,開始探究視覺藝術的領域,著魔似的想要找出其中關聯,以及其他人經歷類似遭遇的真實證據。在曼哈頓的那段時間,我開始收集傳達寂寞或從寂寞中誕生的藝術品,特別是現代都市裡顯現的寂寞,尤其是過去七十多年來的紐約市。
一開始吸引我注意的是影像,但隨著我愈掘愈深,我開始與影像背後的人相遇:在人生和作品中,與寂寞及其後遺症羈絆糾結的人。在眾多記載孤寂城市的人當中,其中一些人的作品讓我學到東西或感到觸動,也讓我在這本書深思—這些藝術家包括希區考克(Hitchcock)、瓦勒麗.索拉納斯(Valerie Solanas)、南.戈丁(Nan Goldin)、克勞斯.諾米(Klaus Nomi)、彼得.胡爵(Peter Hujar)、比莉.哈樂黛(Billie Holiday)、佐伊.李歐納(Zoe Leonard)和尚.米榭.巴斯奇亞(Jean-Michel Basquiat)—我對四位藝術家最感興趣:愛德華.霍普(Edward Hopper)、安迪.沃荷(Andy Warhol)、亨利.達格(Henry Darger)以及大衛.瓦納羅維奇(David Wojnarowicz)。這四人不全是永久棲息於寂寞的居民,個別代表著五花八門寂寞的處境和角度,然而他們對人與人之間的鴻溝及人群中的孤立感受特別敏銳。
但對安迪.沃荷,似乎不該寂寞,他最為人所知的就是他永不嫌膩的交際本能,身旁幾乎無時不刻都有耀眼的跟班,但他的作品卻凸顯出孤獨及寂寞帶來的問題,這都是他終其一生抵抗的問題。沃荷的藝術在人與人之間遊走,深度探究遠近距離、親密與陌生之間等深刻的哲學問題。就跟許多寂寞的人一樣,他有無藥可醫的囤積癖,沃荷製作物品,並且讓物品包圍自己,藉此在人類親密關係的需求之間架起藩籬。安迪.沃荷害怕與人面對面接觸,很少見到他沒帶相機和錄音機等裝備就出門,他把這些當作緩衝物,減緩互動交流:充分說明了我們為何會在所謂互聯網的二十一世紀使用科技。
工友兼非主流藝術家亨利.達格則恰恰相反,他獨自住在芝加哥市的宿舍,在這幾近沒有同伴或觀眾的情況下,創作出充滿美妙卻恐怖生物的虛構世界。八十歲時,他不得不離開宿舍前往天主教會度過餘日,原本的宿舍充斥百餘張精雕細琢、讓人不安的畫作,這些作品他從未公諸於世,沒人看過。達格的人生說明了社會勢力是怎麼導致孤立—更說明想像力能夠對抗孤寂。
在這些藝術家的交際方式迥異,因此作品以五花八門的方式探討寂寞這個題材,或繞著寂寞打轉,有時正面直擊,有時討論各種招致污名或孤立的主題—性、疾病、虐待。瘦皮猴又惜字如金的愛德華.霍普雖然有時嘴上不承認,實際上卻用視覺手法呈現都市孤寂,將它轉譯成顏料。近一個世紀以來,他用畫筆下畫出空無一人的咖啡館、辦公室和飯店大廳玻璃後方的孤男寡女,一幅幅都成了城市裡的孤寂印記。
你可以展現出孤獨面貌,也可以高舉武器對付它,創造出能夠溝通表達的東西,抗拒審查制度與沉默。這就是大衛.瓦納羅維奇的動力,這位美國藝術家、攝影師、作家兼激進主義份子至今仍寡為人知,但他勇敢非凡的作品卻最能將我從羞於承認自己孤獨的重擔中獲得解放。
而我漸漸明白,寂寞是一個熙來人往的地方:它就是城市的代名詞。即便是像曼哈頓這種活力充沛又以邏輯打造的城市,剛開始住進城市的人都會迷失自我。隨著時間過去,你會在內心發展出一張地圖,收藏你最愛的地點和偏好的路線:像是一個無人能精確複製或拷貝的迷宮。我這幾年來累積打造出的,就是一張依照需求和興趣,以我個人與他人經驗拼湊起的地圖。我想了解寂寞究竟為何物,寂寞在人們的生活裡是什麼模樣,試圖紀錄追蹤寂寞與藝術間錯綜複雜的關係。
好久以前,我曾聽一首丹尼斯.威爾森(Denis Wilson)的歌曲,那首歌來自海灘男孩(The Beach Boys)解體後的一張專輯:《太平洋藍》。我很喜歡其中一句歌詞:寂寞是多麼獨特的所在。還是青少年時,我會在秋天夜晚坐在床上,想像那獨特所在是一座城市,也許在日落時,每個人都踏上歸途,城市裡霓虹燈閃爍活現。我當時便明白自己也是其中一位居民,我很喜歡威爾森的說法,他唱出孤寂城市的豐沃與惶恐。
寂寞是多麼獨特的所在。威爾森的這句歌詞並非向來清楚明瞭,我卻在旅行中慢慢認同他的這句話,寂寞絕不是一個毫無價值的體驗,反而正中我們珍惜與需求核心的經驗,許多偉大的事物都源自孤寂城市:不只有孤寂打造出的事物,還有解救寂寞的事物。
奧莉維亞.萊恩
玻璃牆 我從沒在紐約游過泳,通常來來去去,卻從沒停留過整個夏天,因此覬覦的戶外泳池總在漫長的淡季裡掏空冷清。我大多都在小島東部邊緣的市區,住在東村便宜轉租的房屋或製衣工人的合作公寓,日夜跨越威廉斯堡橋時,都聽得見陸上交通的嗡鳴。我每天從隨性找到的臨時辦公室走路回家時,偶爾會繞道走漢密爾頓魚公園,那裡有間圖書館,還有一個十二條水道、淡藍油漆剝落的泳池。當時我一個人,孤家寡人,隨波逐流,而這角落佈滿吹落的褐色落葉,猶如幽靈般的藍色空間每每都能牽動我的心弦。寂寞是什麼感覺?寂寞就像飢餓:就像身邊每個人準備好享受饗宴,而你感到飢餓。這種感覺讓人羞愧不安,隨著時間向外漫射,讓寂寞的人感覺分外孤立,分外疏遠。那是種疼痛的感覺,就跟其他感覺一樣,無形中在身體裡造成後果,在封閉的體內逐漸變得冷若冰霜,猶如玻璃澄澈,包圍吞噬著你。大多時候,我住在朋友分租他位在東二街的公寓,就在種滿社區農圃的地區。這間公寓陳舊保守,粉刷上抹茶綠色,廚房有個藏在霉斑點點的窗簾後的貓腳浴缸。剛抵達的第一晚,我還在跟時差抗戰,兩眼昏花躺在高床上輾轉難眠時,我嗅到一股愈見強烈的瓦斯味,最後撥打了一一九,幾分鐘後三位消防員成群結隊進門,幫我重新點上家裡的指示燈,然後踩著他們的大筒靴在屋裡逗留,欣賞公寓的木地板。瓦斯爐上方掛了一幅加框海報,是一九八〇年代瑪莎.克拉克(Martha Clarke)演出的《愛的奇蹟》,海報上兩名演員身穿白色西裝,頭戴即興喜劇的硬挺帽子,其中一人走向燈火通明的走道,另一人兩手攤開,一副受到驚嚇的模樣。愛的奇蹟。我之所以來到這座城市,是因為我戀愛了,魯莽地一頭栽入愛河,毫無預警地腳步踉蹌,意亂情迷。我聽從錯誤的慾望一躍而下,我和這男人萌生一個輕率的計畫,讓我離開英格蘭,到紐約與他常相廝守。然而他卻措手不及地變卦,透過飯店電話話筒,沉重表達他日漸明朗的保留態度,而我卻居無定所,四處漂泊,原本以為自己缺乏的東西,居然匆匆地來又匆匆地走,徒留我震懾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