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話與日本人的心 | 運動資訊第一站 - 2024年11月
神話與日本人的心
河合隼雄晚年集大成之作──深入理解日本文化的關鍵!
神話是人們追溯根源的依據。無論後世編纂,抑或世代傳誦,大多能成為人們理解天地萬物起始的連結。日本神話也是如此,從最初的三神祇各司其職,到後代伊邪那岐、伊邪那美兄妹諸神之間的糾葛,河合隼雄認為,這些故事都是探索日本文化的途徑。
延續早年名著《日本人的傳說與心靈》所探討的生死觀、自然觀、善與惡等概念,本書旁徵博引歐美亞非等地的世界神話,不但拓展了其論述的視野,也讓讀者發現日本神話的獨特性,及其對應的日本深層文化與心理狀態。
在河合的構築下,我們清晰看見日本神話與宙斯為大的希臘神話,以及與信奉唯一神上帝的猶太基督教之差異。從河合抽絲剝繭的分析中,我們得以窺知日本人在世界文明中的獨特心理,並進一步走入全書的核心:中空結構論──此即理解日本人心理、解決其現代社會問題之鑰。
書籍重點
★ 河合隼雄晚年最重要著作──以《古事記》、《日本書紀》流傳的日本神話為經,世界神話為緯,探索日本文化與心理的深層內裡。
★ 日本神話中既無絕對的善惡,也無長久的勝敗,更無定於一尊的絕對思想,而是由各個邊陲維持動態的平衡,正象徵著日本文化的深層結構。
★ 透過河合隼雄所提出的「中空結構論」來解讀日本人的心理樣貌,並從反思中尋找屬於自己個人的神話!
共同推薦
〈按姓氏筆劃排列〉
林水福│日本文學研究者、作家
周慕姿│諮商心理師
胡忠信│歷史學者、政論節目主持人
陳永峰│東海大學跨領域日本區域研究中心主任
蔡怡佳│輔仁大學宗教學系副教授
魏宏晉│心靈工坊成長學苑講師
深刻推薦
現實世界充滿了難以和解的矛盾──神話很清楚這一點,並且以之為前提。特別是「生」與「死」的矛盾之大,是不可能和解的。……透過思考的力量,讓現實世界中無法解決的矛盾,得以「在對立發生之前,保持微妙的平衡」……大多數這種新石器時代神話的特徵,都完整地被保留在日本神話之中,這個事實讓河合隼雄深受感動。──中澤新一(人類學家)
過去,外來文化不斷湧入日本,這些外來文化有時看似位居中心,但隨著時間流逝會逐漸日本化,離開中心,但與整體和諧共存。如眾所周知,日本許多文化源自中國,如跪坐、書道等,如今卻成為日本傳統文化。以河合隼雄的中空均衡結構足以說明其「原因」。……日本的「恥」文化、天皇不掌實權,以及對外來文化的吸收、融合,死亡與再生等現象,皆可以從河合隼雄《神話與日本人的心》得到啟示或繼續思考。──林水福(日本文學研究者、作家)
在本書,日本最著名的榮格派心理學家河合隼雄二○○三年所出版的《神話與日本人的心》當中,作者更是直指「日本神話」從來不強調父性的支配,而是注重父性與母性的融合,以及二元平衡的重要性。同時,作者也發現「日本神話」中的主神「天照大神」(同時具有太陽神和巫女性格的女神),一方面會全副武裝地進行戰鬥,另一方面也會溫柔地栽種植物、紡紗縫衣。
也就是說,猶太・基督教世界「父性 vs. 母性」的兩大矛盾精神象徵,共存於「天照大神」的內在。雖然,「母性」包容一切,但是在無盡追求「雌雄一體」的同時,當然也無可避免地充滿了內在性的矛盾。所以,開創京都學派的哲學家西田幾多郎(1870-1945)就明白指出「絕對矛盾下的自我同一」即是日本人最重要的文化特徵。
這也是日本人特有的「刀與菊花,同構一圖」的文化結構。看似矛盾,但是卻得以在絕對矛盾下開展出無限的調和。──陳永峰(東海大學日本區域研究中心主任、京都大學法學博士)
透過河合隼雄的分析所讀到的這些創世神話充滿趣味,諸神創造子女與萬物的方式與時機之豐富也令人驚嘆:女神男神都能生下子女,淨化儀式與產生汙穢的過程都是創造的時機,淚水、血流與屍體也都是創造的材料。這些創造的故事表達了種種對立象徵的連結:男與女、潔淨與汙穢、悲與喜、死與生。對於活著所要經驗的種種衝突與對立來說,這些連結的建立能夠帶來新的認識:我們一直抗拒,或是拼命追求的,原來有密不可分的關係。
河合隼雄在書末特別關注《古事記》中造物神第一次失敗的創造,也就是從眾神行列被流放的水蛭子。他認為如何讓水蛭子回歸是日本當代的重要課題,這也意味著追尋自我的過程中,對與自己相異的立場抱持關心與開放的重要。對現今台灣社會來說,我們正經歷著尋找自我的過程,河合隼雄在本書中所提的一些對日本社會的建議,例如以世界整體為基礎來建立的開放性自我、個體的確立,以及公共概念的創造等,對我們來說也深具啟發。──蔡怡佳(輔仁大學宗教學系副教授)
日本神話裡的對立,不經獨一真神的律法裁決,神反而像零般地「什麼也不做」,無事旁觀,或者以趨於零的「刻意避開衝突」最低限行動以對。一旦矛盾張力到極致而表面化,甚至爆發時,那就盡情發揮吧,新的平衡總會到來,隱忍和諧的文化慣性將自然再現。原來,日本神話三元論的關鍵「三」其實是「零」,也就是「無」;三位神祇是受制於世界原理的「二」,神格「一」內在分化,出現表面現象「三」的隱喻。河合先生在《神話與日本人的心》此一總成其日本神話系列的精華之作中,如同一堂精彩的數理哲學課,值得深入品味。──魏宏晉(心靈工坊成長學苑講師)
作者簡介
河合隼雄Hayao Kawai, 1928-2007
出生於日本兵庫縣,畢業於京都大學數學系。1962年赴瑞士蘇黎世榮格學院學習,是第一位取得榮格分析師資格的日本人。持有世界沙遊學會執照,為該會創始人之一,也是日本沙遊治療的主要推動者。曾任京都大學教育學院院長、國際日本文化研究中心所長、日本文化廳廳長、日本臨床心理醫師學會會長、京都大學榮譽教授等職。
河合隼雄以深厚的心理學知識為基礎,長年針對日本文學、政治、教育、社會問題等不同領域進行論述、對話。著作甚鉅,其中《日本人的傳說與心靈》一書曾榮獲大佛次郎獎,《高山寺的夢僧:明惠法師的夢境探索之旅》榮獲首屆新潮學藝獎。其他重要著作包括《孩子與惡》、《轉大人的辛苦》、《青春的夢與遊戲》、《故事裡的不可思議》、《閱讀孩子的書》、《閱讀奇幻文學》、《佛教與心理治療藝術》、《源氏物語與日本人》、《神話心理學》、《民間故事啟示錄》、《活在故事裡》、《神話與日本人的心》(以上皆由心靈工坊出版)、《村上春樹去見河合隼雄》(與村上春樹合著)、《原來如此的對話》(與吉本芭娜娜合著)、《心的棲止木》等。
編者簡介
河合俊雄
京都大學教授、榮格分析師。1957年出生,其父為日本已故心理學泰斗河合隼雄,於1990年於蘇黎世榮格學院取得分析師執照。他目前亦身兼國際分析心理學會(IAAP)副理事長、日本榮格派分析家協會副會長、河合隼雄財團代表理事。近二十年來,陸續從事多項日文版心理學相關書籍之編著譯介。他的文章與著作已有英語、德語及中文版發行。個人著作包括《當村上春樹遇見榮格:從《1Q84》的夢物語談起》(心靈工坊出版)、《概念の心理療法物語から弁証法ヘ》、《ユング魂の現実性》、《心理臨床の理論》。
譯者簡介
林暉鈞
畢業於國立藝專,為國內知名小提琴家。醉心哲學與當代思潮,2011年起引介並翻譯日本思想家柄谷行人著作,已出版《移動的批判:康德與馬克思》、《倫理21》、《柄谷行人談政治》、《世界史的結構》、《哲學的起源》、《帝國的結構:中心•周邊•亞周邊》,另譯有《神話與日本人的心》、《源氏物語與日本人》、《高山寺的夢僧》、《當村上春樹遇見榮格》、《革命的做法》、《孩子與惡》、《青春的夢與遊戲》等書(均由心靈工坊出版)。
推薦序一 ▎「雌雄一體」的日本社會結構/陳永峰
推薦序二 ▎在神話之河中找尋自我/蔡怡佳
推薦序三 ▎神話中的數理奧妙/魏宏晉
導讀 ▎河合隼雄《神話與日本人的心》之深刻啟示/林水福
序章 太陽女神的光輝國度
一、太陽女神的誕生
二、神話的意義
三、現代人與神話
四、閱讀日本神話
第一章 世界的起源
一、天地肇始
二、生成與創造
三、最初的三元組(Triad)
四、眾神的連鎖
第二章 生育國土的父母
一、結婚的儀式
二、男與女
三、意識型態
四、國土誕生與女神之死
五、火的起源
第三章 探訪冥界
一、伊邪那岐的冥界經驗
二、破壞禁忌
三、原罪與原悲
四、原罪與日本人
第四章 三貴子的誕生
一、從父親身上出世
二、眼睛與日月
三、天照大神與雅典娜
四、「月讀命」所扮演的角色
五、第二組三元組
第五章 天照大神與須佐之男
一、須佐之男的入侵
二、誓約
三、天岩洞
四、天照大神的蛻變
第六章 大女神的受難
一、大女神狄蜜特
二、重生之春,笑
三、伊南娜下冥界
四、伊邪那美、天照大神、天宇受賣命
第七章 須佐之男的多面性
一、須佐之男的幼兒性
二、把戲大師(Trickster)
三、大氣都比賣的遇害
四、英雄須佐之男
五、須佐之男、日本武尊、本牟智和氣
第八章 大國主神的的建國
一、稻羽的白兔
二、大國主神的求婚
三、從須佐之男到大國主神
四、與少名毘古那的合作
第九章 讓國
一、均衡的邏輯
二、大妥協
三、高御產巢日神的角色
四、猿田毘古神與天宇受賣命
第十章 國家的擴張
一、海幸與山幸
二、「心生畏懼」的男人
三、第三組三元組
第十一章 均衡與回擺
一、均衡的動力系統(dynamism)
二、三輪的大物主神
三、夢與神
四、沙本毘古與沙本毘賣
五、破壞連結的事物
第十二章 日本神話的結構與課題
一、中空均衡結構
二、其他文化的中空結構神話
三、水蛭子的角色
四、現代日本的課題
後記
解說 日本神話中三元論的思想/中澤新一
「故事與日本人的心」選輯 發刊詞/河合俊雄
附錄 延伸閱讀
推薦序
「雌雄一體」的日本社會結構
陳永峰/東海大學日本區域研究中心主任、京都大學法學博士
很多台灣人認為自己身邊存在過的嚴厲「父親」,其構成的因素與「父親」接受過日本殖民地教育的洗禮有關。而且普遍認為那是具有日本型文化的「父親像」或「男性像」。只是,這種以男性封建文化為主軸的日本觀,在學問的層次上,是一個完美的誤解。
例如,穿越西方與日本文化的哲學家鈴木大拙(1870-1966)就認為歐美人的社會思考核心在於「絕對的」父親;相反地,日本人的社會思考核心則在於「相對的」母親。鈴木強調的是父親的支配性與母親的包容性。
而在本書,日本最著名的榮格派心理學家河合隼雄二○○三年所出版的《神話與日本人的心》當中,作者更是直指「日本神話」從來不強調父性的支配,而是注重父性與母性的融合,以及二元平衡的重要性。同時,作者也發現「日本神話」中的主神「天照大神」(同時具有太陽神和巫女性格的女神),一方面會全副武裝地進行戰鬥,另一方面也會溫柔地栽種植物、紡紗縫衣。
也就是說,猶太・基督教世界「父性vs. 母性」的兩大矛盾精神象徵,共存於「天照大神」的內在。雖然,「母性」包容一切,但是在無盡追求「雌雄一體」的同時,當然也無可避免地充滿了內在性的矛盾。所以,開創京都學派的哲學家西田幾多郎(1870-1945)就明白指出「絕對矛盾下的自我同一」即是日本人最重要的文化特徵。
這也是日本人特有的「刀與菊花,同構一圖」的文化結構。看似矛盾,但是卻得以在絕對矛盾下開展出無限的調和。文化人類學名著《菊與刀》的作者露絲・潘乃德(1887-1948)也以此斷定日本人的雙重性格。「日本人,將矛盾的氣質詮釋到極致。富有侵略性,卻又毫無威脅;奉行軍國主義,卻也不乏審美情趣;粗野蠻橫,卻又彬彬有禮;頑冥不化,卻又與時俱進;柔順軟弱,卻又不甘受欺;忠誠而又奸詐,英勇而又膽怯,保守而又迎新。」(《菊與刀》)
另外,作家三島由紀夫(1925-1970)可以說是日本人追求「雌雄同體」的代表人物。三島由紀夫的文體被認為比一般女性作家更為纖細寫實,也比女性作家更為柔弱優雅。但是,另一方面,他在以纖細柔弱的女性化文風成名之後,卻又加入警察以及自衛隊的訓練,學習劍道,勤練身體,成了不折不扣的「現代」肌肉男。而三島在一九六八年九月發表的〈文化防衛論〉當中借用露絲・潘乃德的「菊花」與「刀」的意象,並且參照了《古事記》上記載的神話,將菊花當作女神「天照大神」,將刀看成男神「須佐之男」。女神是「菊花」,男神是「刀」,對於庶民讀者而言,確實簡單易懂。
也就是說,戰後日本失去了「刀」,戰前日本失去的則是「菊花」。只要失去任何一邊,日本和日本人都會失去平衡,無法調和。而戰後至今,外來的美國勢力(第三者)的介入與調停,帶來的除了「空」與「無」之外,沒有其他。
同時,圍繞本書的其他主題,不管是「無」或者是日本社會的「中空結構」,事實上都不是河合隼雄的獨創,而是繼承自京都學派的「絕對無」的「場所」(topos)。說不定在潛意識裡,作為戰後京都學派重要繼承者的河合隼雄,就是想要透過日本神話的整理和解說,替西田幾多郎的「絕對無」與「絕對矛盾」,完成「自我同一」以及「開放性自我認同」的時代任務。
神話不是宗教,而是一種社會結構。文化、歷史也都不是宗教,反映的也都是社會結構。
毫無疑問,母性特有的柔弱感與現實主義確實是日本文明圈的重要元素。雖然,在學問或者是實證上,日本社會到底是母系社會還是父系社會,依然非常難論斷。
不過,如果與猶太・基督教世界相對照的話,事實就馬上清楚了起來。從《舊約聖經》當中,最早的女人源自於男人的「神話」來看,猶太・基督教社會確實是意圖性地將男性對女性的優越定調為宇宙的根本秩序。或者,再說得更精確一點的話,《舊約聖經》試圖把男人的觀點當成看待整個世界的標準。
但是,日本社會從來都是強調母性與父性的調和,甚至無限地追求「雌雄一體」的實現。不只本書的作者榮格派心理學家河合隼雄透過神話分析,開展此一主張。醫學領域的臨床精神醫師土居健郎也透過臨床實證,在名著《撒嬌的構造》一書中提出了相同的看法,兩者的主張相關性極高,非常値得讀者們參照閱讀。對於讀者們的日本理解,必有助益。
在神話之河中找尋自我
蔡怡佳/輔仁大學宗教學系副教授
《神話與日本人的心》是河合隼雄「故事與日本人的心」選輯中最後的集大成之作。河合隼雄從二○○二年擔任日本文化廳長時開始寫作,二○○三年完成這本書時,已經七十五歲了。這部在生命晚期所完成的作品,回應的其實是河合隼雄三十七歲剛剛完成榮格派分析師的資格論文時的使命,要將論文中對日本神話的分析傳達給日本人。河合隼雄說,這個「執筆的時機」是由自己身為日本人的種種體驗,以及長期從神話學所得到的知識所造就的。在這之前,河合隼雄也透過日本傳說的分析來探究日本的獨特心靈。在他五十四歲所出版的《日本人的傳說與心靈》中,就是透過深層心理學以及神話比較的方法,指出貿然以適用於西方文化的理論套用在日本可能產生的謬誤,並以比較的手法勾勒日本心靈的獨特性。這個階段的河合隼雄以嚴謹而客觀的書寫風格開展他對日本文化心靈的理解,二十幾年之後的《神話與日本人的心》,則已是融入更多生命觀察與體驗、充滿睿智洞見的深刻之作。
深層心理學的訓練是河合隼雄重新挖掘這些日本神話之深刻意涵的重要基礎。在他之前的心理學先驅,例如佛洛依德與榮格,都在中年開始把運用於個體心靈分析的心理學轉移到時代精神與文化的分析,企圖指出時代的「病徵」,以尋覓治療之道。作為日本榮格學派先驅的河合隼雄也不例外,在《神話與日本人的心》中他思索的是做為一個日本心理學者,如何在世界整體性的關照中思考日本心靈。換言之,他想探尋的日本心靈根源,並不是狹隘的民族主義下的產物,而是從世界整體的角度來尋找日本人「開放的自我認同」。
以心理學的視角理解神話時,大多將神話與個體心靈成長的種種母題連結,指出神話如何成為自我映照的途徑。例如英雄神話這個重要的神話母題,勾勒的就是自我如何從無意識的混沌中獨立、生成與開展的過程。在《日本人的傳說與心靈》中,河合隼雄提出一個有別於西方自我的「女性意識」,以及回歸「無」的日本心靈主軸,強調日本心靈的獨特性。到了《神話與日本人的心》,河合隼雄則提出更具動態性、有別於單一統合意識的平衡觀,來與西方以一神論為背景的文化對照。從「父權意識」與「母權意識」的差異到「統一」與「平衡」的互補,河合隼雄關注的不再只是日本心靈的獨特認同,而是透過理解自己的獨特性來理解其他文化的優點,以找到共生共存的方式。在許多對立的價值仍無法相互理解與對話的今日世界中,河合隼雄在本書所提出的洞見彌足珍貴。
河合隼雄認為神話的意義在於以說故事的方式為社群的成員提供存在的基礎:有別於科學以分析為基礎的世界觀,神話的價值在於創造事物的關連與整體性,以提供安身之所在。以這樣的視角來分析《古事記》,才能還原被日本軍國主義之意識型態所扭曲的神話意涵,重新挖掘出這些日本神話與其他世界神話可以彼此對話的智慧。河合隼雄在書中提出許多很有價值的論點,例如相對於西方「原罪」文化的日本「原悲」文化;相對於基督教文明中耶穌為「救贖」而犧牲,女神神話中的女神則是為了「生命」而犧牲;以及以「空無」為中心所創造的「均衡和諧」來對照由單一體系統合差異的文化結構。這些比較源於河合隼雄透過人類整體來理解自身文化的關懷,這種關懷恰恰與河合隼雄對神話的理解一致,也就是透過連結看見自己所在,而得以安身的過程。從這個角度來看,河合隼雄的神話分析也可以說是當代的神話書寫。
透過河合隼雄的分析所讀到的這些創世神話充滿趣味,諸神創造子女與萬物的方式與時機之豐富也令人驚嘆:女神男神都能生下子女,淨化儀式與產生汙穢的過程都是創造的時機,淚水、血流與屍體也都是創造的材料。這些創造的故事表達了種種對立象徵的連結:男與女、潔淨與汙穢、悲與喜、死與生。對於活著所要經驗的種種衝突與對立來說,這些連結的建立能夠帶來新的認識:我們一直抗拒,或是拼命追求的,原來有密不可分的關係。
河合隼雄在書末特別關注《古事記》中造物神第一次失敗的創造,也就是從眾神行列被流放的水蛭子。他認為如何讓水蛭子回歸是日本當代的重要課題,這也意味著追尋自我的過程中,對與自己相異的立場抱持關心與開放的重要。對現今台灣社會來說,我們正經歷著尋找自我的過程,河合隼雄在本書中所提的一些對日本社會的建議,例如以世界整體為基礎來建立的開放性自我、個體的確立,以及公共概念的創造等,對我們來說也深具啟發。河合隼雄藉著比較神話分析的方式來探索在世界整體視野中的日本自我,台灣雖然沒有像《古事記》這樣的材料,但有在種種艱難處境中走過的歷史軌跡。如果我們能為這些歷史軌跡寫下更多的故事,並從其中探尋做為世界中的台灣人想要共同護守的價值,或許這些故事可以像這些從血淚中進行創造的神話一樣,成為台灣社會找尋自我、書寫自我神話的材料。
河合隼雄在書中有許多開闊又充滿啟發的洞察,讓人覺得《神話與日本人的心》是一本不只屬於日本,也屬於願意聆聽神話智慧的同代人的書。衷心希望這本書在台灣的出版可以遇到更多的知音,一起在神話之河中找尋心靈的根源,以及創造的勇氣。
序章 太陽女神的光輝國度 一、太陽女神的誕生 日本的神祇數量眾多,據說多達了八百萬位。其中佔有極重要地位的「天照大神」是位太陽女神。在古代日本天空綻放光芒的太陽,日本人賦予了她女性的形象。在全世界無數的神話之中,這一點可以說相當特別。除了北美洲原住民族因紐特人之外,幾乎在所有民族的神話中,太陽神都是男性。在我們開始逐步考察整體日本神話之前,這一點首先值得我們注意。 這位具有強烈特徵的太陽女神,在日本神話中是怎麼描述祂的誕生呢?讓我們來看看《古事記》的記載。最早的夫婦——這一點稍後我們還會詳述——「伊邪那岐」與「伊邪那美」,因為伊邪那美突然死去而別離。她的丈夫伊邪那岐下赴黃泉之國想要將她帶回來,但沒有成功。回到人世間之後,為了除去身上的穢氣,伊邪那岐在河中清洗身體。天照大神就在這時候誕生。讓我們看看《古事記》怎麼說: 於是伊邪那岐說了,「上游湍急,下游弱而無力」,遂走進中游,沒入水中淨身。 一開始生下的是「八十禍津日神」與「大禍津日神」。 這兩位神是伊邪那岐前往汙穢之國時,身上附著的汙垢所化成的。 接著是端正這場災禍的三位神,「神直毘神」、「大直毘神」、「伊豆能賣神」。 接著是潛入水底淨身時生下來的「底津綿津見神」、「底筒之男命」。 在水中洗滌時生下了「中津綿津見神」、「中筒之男命」。 在水面清洗時生下了「上津綿津見神」、「上筒之男命」。 三位綿津見神,是「阿曇一族」奉為祖先祭拜的神。亦即,阿曇一族乃是綿津見神之子孫「宇都志日金拆命」的後裔。 底筒之男命、中筒之男命、上筒之男命,則是墨江之三神。 接下來伊邪那岐洗左眼,生下了「天照大神」。 洗右眼,生下了「月讀命」。 洗鼻子,生下了「建速須佐之男命」。 身為太陽女神的天照大神,是「父親的女兒」。她是位從父親身上誕生,不認識母親的女性。說到女性,大部分日本人直接聯想到的是「母親」。在這樣的國家裡,古代的人們賦予這位不認識母親的女性光輝太陽的形象,尊崇她是世界的中心,這實在是非常特別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