親子玩身體:打造孩子幸福成長的八堂課 | 運動資訊第一站 - 2024年11月
親子玩身體:打造孩子幸福成長的八堂課
※一本最初的、身體教育的書※一本全方位、實用、身心靈皆平衡的書
培養孩子的身體感,學會動靜皆宜的生活能力!
美學大師蔣勳說:「人不愛自己的身體,很難快樂;不愛自己的身體,很難愛這個世界。愛自己的身體,是一切的起點!」
一直以來,我們強調智性的發展,卻忽略身體的重要性;總是要求孩子向外追求成績,卻忘了教孩子往內探求靜定的力量,以及人與人之間溫暖接觸的感覺。這不僅是人生中重要的技能,這個學習過程也是父母與孩子最美好的互動。
本書八堂親子與身體律動課,從自己與身體的關係出發,談擁抱、呼吸、重心、安靜、專注、跌倒,再擴及孩子與父母、玩伴間的關係,談親密、陪伴。八堂課各蘊含一種能力的培養:讓愛流動、調和身心、端正自己、靜定沉著、好好生活、跨越關卡、快樂互動、溫潤心靈……
本書八堂課,從身體記憶、遊戲示範、醫學與文化等各種角度切入,廣納各界專家建議,如專研過敏的蕭瑞麟醫師談「呼吸」;專攻人體工學的白淳升醫師談「重心」;鋼琴家李明蒨談「安靜」;專精神經科學領域的洪蘭教授談「專注」;作家張大春、朱天心談「親子互動」;兒童身心發展醫師陳達德談「孩子抒壓的玩伴需求」……
期待每個人都可以認識並覺察自己的身體,喜歡並善待自己的身體,尊重並關懷別人的身體。學習,就從身體開始吧!
作者簡介
雲門舞集舞蹈教室
為了從身體上 幫助我們的孩子「認識自己」 雲門以三十五年的舞蹈藝術經驗 開創出雲門舞集舞蹈教室教學系統 生活律動 專業舞蹈 武術 課程 透過肢體的開發 學習更多身體的可能和生活的樂趣 身體學會的 誰也拿不走 自在精采的生命 就從動身體開始
楊孟瑜
(1965年3月18日~2010年6月15日),熱愛文字與文化,歷任《遠見》雜誌資深記者、《人本教育札記》總編輯、雲門舞集《雲門通訊》主編、英國國家廣播公司(BBC)電台中文部駐台特約記者。
十七歲立志做新聞記者,爾後得逢機緣,撰寫多位藝術大師傳記,包括《探險天地間──劉其偉傳奇》、《刻畫人間──藝術大師朱銘傳》、《飆舞──林懷民與雲門傳奇》,以及《少年懷民》等。另著有《閱讀蕭萬長》。
序子宮──身體最初的記憶∕蔣勳給孩子一個飽滿、敏銳、健康、好奇的身體∕楊照
第1課 擁抱 給孩子「讓愛流動」的能力身體的記憶 不分年紀的擁抱∕林懷民身體芬多精 擁抱的力量身體診療室 從小到老,都需抱抱──專訪小兒科與抗衰老醫學醫師丁綺文身體新視界 不只「擁抱」,更是「懷抱」──專訪學者熊秉真親子玩身體 請你跟我這樣抱
第2課 呼吸 給孩子「調和身心」的能力身體的記憶 呼吸,所以存在∕蔣勳身體芬多精 呼吸,原來大有學問身體診療室 「呼吸」大自然,避免過敏原──專訪蕭瑞麟醫師談兒童過敏身體新視界 呼吸,雲門舞者的每日功課親子玩身體 練習呼吸,可以這樣做
第3課 重心 給孩子「端正自己」的能力身體的記憶 旋轉與重心∕蔣勳身體芬多精 重心,蘊含身體的奧妙身體診療室 腰酸背痛?根源就在重心──專訪人體工學醫師白淳升身體新視界 重心,牽引著不同的文化風景親子玩身體 感受身體的重心
第4課 安靜 給孩子「靜定沉著」的能力身體的記憶 動與靜∕蔣勳身體芬多精 安靜的滋味身體新視界 發呆,讓你變得更「聰明」∕楊照身體新視界 音樂家談「靜」──專訪鋼琴家李明蒨親子玩身體 體會「動中有靜,靜中有動」的親子遊戲
第5課 專注 給孩子「好好生活」的能力身體的記憶 給感官「專注」的機會∕楊照身體芬多精 專注,讓生命有了亮點身體新視界 打開繪本,讓專注「活」起來──專訪繪本媽媽莊世瑩身體新視界 在雲門,專注就這麼發生了親子玩身體 親子遊戲,輕鬆學專注
第6課 跌倒 給孩子「跨越關卡」的能力身體的記憶 最早的跌倒∕蔣勳身體芬多精 當孩子跌倒時身體診療室 以動防跌身體新視界 愛自己不一樣的身體──易君珊的故事親子玩身體 親子遊戲之間,輕鬆鍛鍊AQ
第7課 親密 給孩子「快樂互動」的能力身體的記憶 包餃子∕蔣勳身體芬多精 家的甜蜜與愛的聯繫身體診療室 親密關係,重質也重量──專訪雲門舞蹈教室教學總顧問劉北芳身體新視界 創造一家人的親密連結親子玩身體 親密好遊戲,成長大躍進
第8課 玩伴 給孩子「溫潤心靈」的能力身體的記憶 玉常──我最早的玩伴∕蔣勳身體芬多精 孩子的玩伴身體診療室 善用玩伴,親子關係更柔軟──專訪親子教育專家楊俐容身體診療室 孩童的玩伴需求──專訪身心發展醫師陳達德身體新視界 我與我的「想像」玩伴身體新視界 我與我的寵物朋友親子玩身體 遊戲中玩在一起,壓力解放好健康
推薦序
給孩子一個飽滿、敏銳、健康、好奇的身體 楊照∕媒體人、作家
那一年是二○○六年,我極度憂心臺灣媒體的發展變化,憂心有意義的文化藝術訊息進一步被邊緣化,出於一種迫急的使命感,冒昧地勸林懷民老師應該辦雜誌。我的理由是:臺灣需要一本可以被信賴的文化雜誌。雲門有超過三十年累積創造出的社會信賴基礎,雲門可以、也應該利用這樣的信賴,為臺灣多做一點事。
我還記得那是在圓山飯店二樓的「圓苑」,講完我的想法,我知道林老師一定會有很多不贊同或疑慮,我也準備好了,盡量一一回答來說服他別那麼快就否定這件事的可能性。「圓苑」吃完午餐,我們換到樓下的咖啡廳,這時林老師的手機響了,電話那頭是蔣勳老師,林老師看著我,對著電話用他特有精神奕奕的口氣說:「我在圓山飯店,楊照要勸我辦雜誌,我竟然答應了!」
林老師答應的方式很簡單:「你要去找有行動力的人,找我沒用的。」他口中「有行動力的人」,是雲門舞集舞蹈教室的執行長溫慧玟。
我和慧玟討論了一陣子,決定先從擴大、改版舞蹈教室原有的內部刊物開頭,試試看我們能做什麼,能做到什麼程度。讓一本內部刊物趨近雜誌,第一步要做的,就是設計出夠分量的「封面專題」。
這些專題從雲門的本色──身體意識──出發,一來藉由身體能力的開發,扣緊教育信念;二來透過多種角度的映照呈現,讓讀者不只「知道」,而且能「感受」。
理念理想如此,重點是要以文字和版面內容予以落實。幾經試驗波折,還好我們有了楊孟瑜來幫忙採訪寫稿。
孟瑜頭腦清楚,人脈熟悉,而且具備豐富的採訪經驗,有辦法讓不同對象都願意和她侃侃而談。在這優秀的記者編輯本事之上,更重要的,是她有著長期對雲門的深刻了解,和做為一個母親在教育上認真思考、積極實踐所獲得的智慧。
孟瑜完全明白貫串這些專題的精神與熱情:希望給孩子一個飽滿、敏銳、健康、好奇的身體,帶著這樣完整的配備,去接觸、去學習,進而去給予、去奉獻、去付出。
小孩的教育,必須在尊重與快樂兩大原則中進行。因為不被尊重的小孩,無法建立和別人平等互信的關係;因為不快樂的小孩,勢必得關閉自己部分的感官,避免受傷。
孟瑜的文字,充滿了流動與喜悅,她行文的口氣,不管面對的是專家,是家長,還是小孩,都有一份認真與誠懇。那是傳遞這些訊息再恰當不過的媒介了!
大家積極、興奮地工作,怎麼樣也預想不到,就在打造小孩身體概念的同時,孟瑜的身體悄悄地敗壞了。癌細胞無聲地侵蝕了她的精神、她的健康,最後帶走了她的生命。
這對我們正在進行的刊物與觀念發展,是無法取代的打擊。我們不得不暫停下來,剛開始期待等待孟瑜能夠復原,接著悲傷哀嘆於這生命中無從補償的巨大損失。還有很多討論過的題目來不及做,還有更多可以再討論的題目難產了。
經過很長一段時間,我們終於能夠面對損失遺憾,整理出當時和孟瑜合作過程中的產物。閱讀這些過去仔細看過,自以為已經很熟悉的文稿,卻再度受到感動。
孟瑜不在了,但孟瑜還在,留在這些文字裡,這些仍然隨時準備要感動讀者的文字。這些文字安安靜靜地散放著清清楚楚的呼喚,它們要去影響、改變更多的人,帶給更多人尊重與快樂的身體訊息。
序
子宮──身體最初的記憶 蔣勳∕作家
我總覺得身體的記憶是從在母親子宮裡就開始了。
我蜷縮著,像一個果核裡靜靜等待發芽的果仁。四周沒有光,或者,我沒有張開眼睛。然而我聽得到聲音,我嗅聞得到氣味,我感覺得到溫度,感覺得到另外一個身體跟我連接在一起的心跳、呼吸。
我像是浮在水流裡,可以聽到水波微微晃漾的聲音,感覺得到水波流動。水流是溫熱的,貼近我的皮膚,我像是被安全的港灣保護著的一艘船。
我試圖感覺那一個環繞在我四周的空間,柔軟而溫暖的空間。我試圖伸動一下我蜷曲的手腳,挪動一下拱著的背,向下探一探頭部。
也許在密閉的空間裡,那裡有一個出口,我想出去。想從這個安全、溫暖、幽暗、潮溼的空間出去。想出去,卻又恐懼出去,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是什麼樣子?
還要多久,才能出去?我靜靜等待。像果仁的芽等待撐開果核的硬殼,探出新綠的芽。
我動了一動,不多久,感覺空間外面也有反應。是一隻手在撫摸我,輕輕拍打、摩娑,像一種訊號。好像很遙遠,卻又很熟悉的訊號。
我再動一動,那拍打、撫摸的訊號就更明顯了。我們像玩著身體密碼的遊戲,我們都渴望感覺到對方。
那是我學習到最早的語言嗎?一種心跳的節奏,一種血液的流動,一種身體的溫度,一種呼吸的起伏,我靜靜聆聽著,我靜靜感覺著,被另一個人的體溫包圍呵護著的幸福。
那個在母親子宮裡的空間,是我第一個單純而清晰的記憶。那個最初的空間,或許是我一直想回去、卻再也回不去的空間。
我們通常講的「記憶」,是從三、四歲開始。但是,那或許只是大腦的記憶,視覺的記憶,可以用文字敘述複製出來的記憶。文字敘述複製出來的記憶通常並不完整,也不絕對真實。
我跟朋友做過一個實驗,大家圍坐在一起,輪流敘述自己的夢。一開始,夢境的敘述並不完整,很零碎,很片段,常常銜接不起來,甚至彼此矛盾。敘述的人說著說著說不下去,覺得糊塗了,笑著說:「講不清楚了!」
可是,如果讓同一個敘述者再說一次,他的敘述就會有條理得多。如果讓他再說第三次、第四次,他的敘述就越來越有邏輯因果,夢的輪廓、情節、畫面也越來越清楚。
這樣的實驗做多了,通常我最感興趣的,並不是最後整理出來清晰有條理的敘述。印象深刻的,常常反而是那第一次說不清楚的、模糊的、零碎的、拼接不起來的片段。
夢和真實人生很像,其實並沒有邏輯條理,邏輯條理是我們後天學習來的秩序,甚至是為了使人生更像教條而硬生生編造出來的秩序,其實有很多做假的部分。但是,把夢說得很有條理的人,往往並不知道自己在做假。
我很喜歡歐洲超現實主義大導演布紐爾(Luis Bunuel),他的電影「自由的幻影」(The Phantom of Liberty)、「中產階級拘謹的魅力」(The Discreet Charm of the Bourgeoisie)都荒誕不經。一堆拼湊不起來的、沒有秩序邏輯的人生片段,那麼荒謬,卻又那麼真實,令人啼笑皆非。
我們害怕沒有秩序的人生,其實是我們害怕真實的人生。我們害怕在別人面前把自己的夢講得亂七八糟,總要假造出一個秩序。
講得清清楚楚的、有條理的夢,加入了很多做假的成分。看起來一絲不苟、沒有一點誤差的人生,會不會也一樣避開了真實的人生課題?
《紅樓夢》的偉大,正是因為作者「滿紙荒唐言」。他不害怕荒唐,把夢說得離奇荒誕,所以這麼真實。
我還是想回到母親身體裡那個最初的空間,感覺溫度、水流、呼吸、心跳、氣味,感覺那麼真實卻沒有意義條理可言的訊號。那些節奏、速度、韻律的起伏,那些篤定的撫摸與輕輕的拍打,像祕密的扣門聲音,都是我身體裡最初的記憶。
然而,我出生了,探出頭來,嚎啕大哭,從此離開了那最初的記憶空間。
新的空間很明亮,刺激我的瞳孔,聲音很吵雜,找不到原來幽靜的節奏韻律,很多重大的拍打擠壓、碰撞,都跟最初身體的記憶不一樣。
我不斷在適應新的空間,但是我也一直沒有忘記那最初的空間,時時刻刻想回到那幽靜、單純、全然只有自己的空間。
我喜歡一間不大的臥室,像一個窩。睡眠的時候沒有光的刺激,沒有聲音的干擾。我蜷曲著身體,被窩連頭帶腳一起包裹著,像一隻在蛹眠的繭,回到最初子宮胎兒狀態的自己。孤獨地感覺自己,宇宙只有這麼大,靜靜感覺體溫、心跳、呼吸。等待叩門的聲音,等待呼喚你身體甦醒的訊號密碼。
在那樣的空間裡,在那樣的姿態裡,像等待發芽的果仁,覺得安全,覺得安靜,覺得天長地久,可以跟自己完全在一起。
一直到二十幾歲,一個學醫的朋友發現我這樣的睡眠姿勢,忽然告訴我:「這是『胎外恐懼症』。」
「胎外恐懼症?」一聽到「症」,就覺得自己像是得了什麼嚴重的病。
學醫的朋友看我一臉驚慌疑惑,笑著安慰說:「沒有什麼,就是在出生時受了驚嚇,一直想退回到子宮裡去,退回到胎兒的狀態。」
「啊──」聽朋友說完,我長長吁了一口氣。原來所謂「症」,只是我們身體上忘不掉的一些記憶吧!
我開始探索自己身體裡潛藏的許許多多記憶,那些零碎、片段、模糊、不成形的記憶,氣味、溫度、節奏、輕重、速度,像一次夢醒時分回憶的夢,這麼具體,又這麼模糊,這麼近,又這麼遠。
我感覺著一條臍帶,連接著另一端的母親,我可以像醫生用聽筒一樣,聽到母親的心跳呼吸,聽到她的憂傷或喜悅,聽到她的平靜或急躁。
在那個小小的空間裡,我的感覺曾經如此完整而純粹,沒有遺漏任何一點細節。包括母親刺繡時解開糾纏絲線的指尖,那麼纖細舒緩的耐心,包括她不小心被針尖刺到的痛,我都記憶著,記憶在我身體的舒緩與緊張裡,一生都不會消失。
身體的記憶太多細節,太真實,太具體,我們抽象的文字語言無法重複敘述,但身體告訴我──時時刻刻要回到那個原點。
我喜歡莊子說的一個關於「夢」的故事。一個人在喝酒,越喝越開心,覺得這樣喝酒真是太幸福了。喝了一會兒,這個人醒了,發現剛才喝酒是一場夢,他就大哭起來,覺得人生虛無,傷心極了。他大哭了一陣子,不多久又醒了,發現剛才大哭是一場夢,就跑去打獵去了。莊子說的是:「夢飲酒者,旦而哭泣;夢哭泣者,旦而田獵。」
「旦」就是日出,是日頭從地平線上升起,是睡夢結束的黎明,是醒過來的時候。沒有醒,我們其實不知道是夢。
我們想把夢說清楚,卻越說越遠離夢的真相。莊子是少有的哲學家,敢把夢說得那麼真實,那麼荒誕,令人啼笑皆非。
也許應該回到那最初的空間,再記憶一次身體上那些具體的感覺,那些真實而確定的訊號。在面對完外面吵雜喧嚷的世界,回到家,我還是喜歡窩在被窩裡,連頭帶腳包裹著,享受一個人靜靜聆聽自己心跳呼吸的快樂。
「子宮」,或許真的是每一個人最初的宮殿,這麼華麗,這麼安全,這麼溫暖,這麼幸福。
導讀
認識身體,擁抱自在 林懷民∕雲門舞集藝術總監、雲門舞集舞蹈教室創辦人
演講時,我有時會挑戰一下聽眾:「洗完澡,會在鏡子前面看自己裸體的朋友,請舉手。」台下總是凝著緊張的靜默。偶爾有一兩個人舉手,也是遲疑的。談身體,大多數的人總覺得尷尬。
「非禮勿言,非禮勿聽,非禮勿視,非禮勿動。」這是我們的文化。不看身體,不談身體,也不跟自己的身體說話。
我的童年,身體是不自由也不自在的。跪坐在榻榻米上,雙手放在膝蓋,挺背不動。站好,坐好,跪好,拿好筷子,端正飯碗。在家如此,出外作客更要如此。
傳統的文化,讓我們迴避身體,忘了身體是我們畢生的朋友,是生命的起始也是終結。我們沒有傾聽身體的習慣,只把它當做機器,用它,操作它,直到它尖叫、罷工、生病。
一九九八年,雲門舞蹈教室的成立,就是希望透過動身體,來認識身體,做一個自在的人。
每一堂「生活律動」的開始,我們讓學員靜坐一兩分鐘,即使四歲的孩子。透過深呼吸來洗去奔往教室的焦躁,打開眼睛時便能專注上課。
「生活律動」不教學員拿頂,拉筋,下腰。老師不教「舞蹈」,不示範,只是引導孩子發揮想像力,讓身體去到它可以去到的地方。
下課時,老師擁抱每個學員,跟他們說再見,拂去課堂活動的興奮,讓孩子可以比較平靜地走出教室。
身體是個記憶體,蘊藏先人的經驗與智慧,那些無法言說的本能。雲門希望孩子在被社會制約化之前,在盡情的舞動中,喚起這些本能。長大後,即使受到壓制,在苦惱中,仍記得用深呼吸來調整心裡的景觀,仍可以大方地抱人,也自在地接受擁抱。
舞蹈教室創辦後,我的人緣指數大大上升。時不時,在街角,在書店,幾乎在任何地方,總會遇到年輕夫婦向我致謝,告訴我他們的孩子如何喜歡到雲門的教室上課,如何變得合群、快樂。在捷運站,一位中年男士向我表示謝意,同時伸手指著他七歲的孩子。只見他自得其樂地小跳、跑圈圈,忽而蹲下、起立、揚手,又蹦了一下,在那人來人往的月台上。
我們不知道他腦子裡想些什麼,只明白地知曉,在那一剎那,孩子擁有了整個世界,在那人來人往的月台上。
疲累時,我喜歡到教室,從小窗口看孩子們自然地舞動,看那柔軟的身體變化出編舞家無從臆想的動作。那種自然的優美,總是令我感動。
有時我從「看課窗」偏個頭,就會看到也在看課的孟瑜。教室裡孩子忽有驚人之舉時,我們不約而同地相視而笑。
敏銳的觀察者,耐心的提問人,文筆流暢親切的作家,孟瑜用母親的愛記下雲門舞蹈教室裡細微的呼吸與龐大的能量。
孟瑜往生時,我在海外,沒有告別。
到教室看課時,我仍會下意識地偏過頭去……
【身體的故事】旋轉與重心/蔣勳去土耳其康雅(Konya),是因為讀了魯米(Jalal al-Din Rumi)的詩。魯米是十三世紀的伊斯蘭詩人,據說他的故鄉原來是阿富汗高原,因為蒙古西征,他隨戰爭難民流亡,經過印度、中亞、西亞,到了今天土耳其的康雅定居下來。魯米流亡過的地方是許多古老文明的發源地,他聽到許多不同的語言,語言無法溝通,必須比手畫腳。他也經歷了許多不同的宗教信仰,印度教、佛教、猶太教、基督教、伊斯蘭教,每個宗教又常常分成不同的派系,彼此排斥、攻擊,甚至發生殘酷的戰爭屠殺。看到許多人類彼此因為隔離產生的爭執,詩人魯米寫下許多憂傷又美麗的詩。魯米的晚年喜歡聽金屬工匠鉆槌的聲音,製作農具的鐵器撞擊的聲音,捶楪鍋盤銅片的聲音,或者是金銀器製作細緻花紋的敲擊聲。魯米在工匠工作的節奏裡,聽到一種心靈專注的安定。魯米結識了工匠朋友,當他們敲擊起金屬鉆槌時,魯米便隨著那穩定的節奏旋轉舞動起來。他創造了一種只有旋轉的舞蹈。身體像一只陀螺,只要找到重心,就可以旋轉起來。童年時喜歡玩陀螺,陀螺下端有一個鐵製的重心,重心把穩,線繩一抽動,陀螺就快速旋轉,轉動的時間也比較久。西方的芭蕾舞也發展出陀螺式的旋轉技法,「天鵝湖」裡的黑天鵝伸平雙手,單足腳尖站立,另一隻腳甩開,帶動身體以腳尖為重心旋轉,也很像陀螺。連續快速度的旋轉像高難度特技,使觀眾歡呼鼓掌叫好。但是,我在康雅看的旋轉舞不准鼓掌,寺廟的長老解釋說:「我們不是表演,我們在做功課,身體的功課。」魯米相信,精神持續的專注可以使身體端正,把握住重心,身體就有無限能量動力,可以不斷旋轉,可以與神溝通。魯米創造了一種修行,沒有神像,沒有經文,沒有議論,甚至沒有繁複的儀式,只有身體單純的旋轉。我在一個夜晚被邀請到寺廟一間空的房間,數十位十來歲的少年排列成行,他們陸續旋轉起來,白色的袍子張開,像一朵白色的花。兩位長鬍鬚長老在旁邊逡巡,他們不說話,只是細心觀看。看到一名少年身體傾斜了,長老才緩步趨前,靠近少年,附在耳邊說兩句話,少年便又恢復了端正,繼續如花一般旋轉。長達三、四小時的旋轉,彷彿一種身體的冥想。告別時我問長老:「你在他們耳邊說了什麼?」「重心!」長老說:「有了重心,身體和心靈都可以修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