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浪集 也及走路、喝茶與睡覺 | 運動資訊第一站 - 2024年11月
流浪集 也及走路、喝茶與睡覺
舒國治是台北城裡的奇人。
他不做朝九晚五的工作,所以大部分的時間都在過生活。有人稱他為「城市的晃遊者」,有人說他是在「優雅的浪遊」。熟悉他的人都知道這位自稱為「門外漢」的作家是很有一些本事的,他特殊的觀察力,以及通透的文字描述能力,讓他的作品備受矚目。他從七十年代開始寫作,卻只完成了四本書,其他刊登在報上的文章,被許多人剪報留存,因為大家無書可尋,不剪太可惜。
他依著自己的節奏,始終自在閒適地喝茶、吃飯、睡覺、走路。
本書蒐集舒國治十數年來刊登於各類刊物上有關流浪的散文。
下文引自「又說睡覺」:
凡是睡醒的時候,我皆希望身處人群;我一生愛好熱鬧,卻落得常一人獨自徘徊、一人獨自吃飯。此種睡醒時刻,於我最顯無聊,從來無心做事,然又不能再睡;此一時也,待家中真不啻如坐囚牢,也正因此,甚少閒坐家中,總是往室外晃蕩。而此種晃蕩,倘在車行之中,由於拘格於座位,不能自由動這摸那,卻又不是靜止狀態,最易教人又進入睡鄉,且百試不爽,兼睡得甜深之極。及於此,可知遠距離的移動、長途車的座上,常是我最愛的家鄉。
嗟呼,此何也?此動盪不息流浪血液所驅使之本我耶?
倘若睡得著、睡得暢適舒意神遊太虛、又其實無啥人生屁事,我真樂意一輩子說睡就睡。就像有些少年十八、九歲迷彈吉他,竟是全天候的彈,無止無休,亦是無法無天,蹲馬桶時也抱著它彈。吃飯也忘了,真被叫上飯桌,吃了兩口,放下筷子,取起吉他又繼續撥弄。最後弄到大人已被煩至不堪,幾說出「再彈,我把吉他砸爛!」
作者簡介
舒國治
一九五二年生於台北。七十年代以少少幾篇作品(如小說〈村人遇難記〉)嶄露頭角。原有意投身電影,終返寫作。一九八三至一九九○,七年浪跡美國;一九九八獲長榮旅行文學獎首獎之〈遙遠的公路〉可為此期間生活與創作的寫照。
一九九○年冬返台長住,自此所寫,多及地方(如〈水城台北〉),多及旅行(〈香港獨遊〉),多及小吃(〈粗疏談吃〉)等生活之散文。而其中最常著墨的題材,竟是閒晃。
著有《門外漢的京都》、《理想的下午》、《讀金庸偶得》等書。
關於舒國治,中年男子,好流浪,散文絕妙,出書不多。
關於作者我們知道的真的不多,只知道與他聊天時,有幾次聽他不斷讚嘆:「嗯,這厲害,這厲害……」聽著都覺得好笑,不過就是一些平常事吧。某日朋友聚會,舒國治也在其中,大家天南地北無所不談,不知怎麼談到法國,有人說起法國建築,先說羅浮宮,後來又說龐畢度中心的設計師,然後就停住了,因為怎麼都想不起設計師的名字,這時舒國治緩緩開口:「我記得其中有一個好像是叫做什麼Renzo Piano的……」,屋主在書架上翻查資料,果然拼字絲毫不差。大家都忍不住讚嘆:「嗯,這厲害,這厲害……」
◆ 流浪◎當你什麼工作皆不想做,或人生每一樁事皆有極大的不情願,在這時刻,你毋寧去流浪。去千山萬水的熬時度日,耗空你的身心,粗礪你的知覺,直到你能自發的甘願的回抵原先的枯燥崗位做你身前之事。(摘自〈流浪的藝術〉)◎人總會待在一個地方待得幾乎受不了吧。與自己熟悉的人相處過久,或許也是一種不道德吧。(摘自〈流浪的藝術〉)◎太多的人用太多的時光去賺取他原以為很需要卻其實用不太到的錢,以致他連流浪都覺得是奢侈的事了。(摘自〈流浪的藝術〉)◎最不願意流浪的人,或許是最不願意放掉東西的人。這就像你約有些朋友,而他永遠不會出來,相當可能他是那種他自己的事是世間最重要事之人。(摘自〈流浪的藝術〉)◎須知得道高僧亦不時尋覓三兩座安靜寺廟來移換棲身。何也?方丈一室,不宜久居;住持一職,不宜久擁;脫身也,趨幽也,甚至,避禍也。(摘自〈流浪的藝術〉)◎行李,往往是浪遊不能酣暢的最致命原因。(摘自〈流浪的藝術〉)◆ 走路◎走路,是人在宇宙最不受任何情境韁鎖、最得自求多福、最是踽踽尊貴的表現情狀。因能走,你就是天王老子。古時行者訪道;我人能走路流浪,亦不遠矣。(摘自〈流浪的藝術〉)◎要平常心的對待身體各部位。譬似屁股,哪兒都能安置;沙發可以,岩石上也可以,石階、樹根、草坡、公園鐵凳皆可以。(摘自〈流浪的藝術〉)◆ 喝茶◎有時旅行的停歇時機或地點,竟常是因為茶。未必為其美味,乃為其解渴。然而可樂、果汁、礦泉水等亦解渴,何以只特言茶?這便說到重點。此為茶在某一種微妙感情(家國、歷史、情思、薰陶、年齒………)上最不能教人抵擋之力也。(摘自〈隨遇而飲〉)◎每日起床,急急忙忙一泡尿。接著如何?便是泡上一杯茶,喝將起來。此外究竟幹得啥事,則不甚記憶。有時想想,人的一生,便在這一泡尿與一杯茶之間度過了。(摘自〈行萬里路,飲無盡茶〉)◎便因喝茶,判出了一個城市是否宜於人之移動、觀賞、停留。台北市,猶差那麼一點。五十年前的台北,水田廣佈,村意猶濃,光頭長鬚老人與裹小腳老婦猶多,那種時節,樹下稍坐,若有野茶亭,所謂「四方來客、坐片刻無分你我;兩頭是路、吃一盞各自東西」者,倒是頗適合的。(摘自〈行萬里路,飲無盡茶〉)◎這十年茶喝得多了。比在這之前的三、四十年多得多了。倒不是這十年懂得品茶,實是比較懂得口渴。(摘自〈隨遇而飲〉)◆ 睡覺◎睡覺,使眾生終究平等。又睡覺,使眾生在那段時辰終究要平放。噫,這是何奇妙的一樁過程,才見他起高樓,才見他樓塌了,而這一刻,也皆得倒下睡覺。(摘自〈又說睡覺〉)◎倘若睡得著、睡得暢適舒意神遊太虛、又其實無啥人生屁事,我真樂意一輩子說睡就睡。就像有些少年十八、九歲迷彈吉他,竟是全天候的彈,無止無休,亦是無法無天,蹲馬桶時也抱著它彈。吃飯也忘了,真被叫上飯桌,吃了兩口,放下筷子,取起吉他又繼續撥弄。最後弄到大人已被煩至不堪,幾說出「再彈,我把吉他砸爛!」(摘自〈又說睡覺〉)◎某些遺世孤立的太古村莊,小孩睡得極多極靜,他們的臉格外平靜,是我們都市倉卒之民難以想像之境景。豈不聞古人詩句「山靜似太古,日長如小年」?(摘自〈睡〉)◎曾經想過在小說中可用這樣一句子:「睡一個長覺,睡到錶都停了。」(摘自〈睡覺〉)◎即使是大人,若能讓自己哭,當是睡眠最好的良藥。但如何能哭呢?最好是看感人的電影。(摘自〈睡覺〉)◎便因熟睡,許多要緊事竟給睡過了頭,耽誤了。然世上又有哪一件事是真那麼要緊呢?(摘自〈睡覺〉)◎一個十多歲的初中孩子坐在台灣夏日午後的教室裏,室外是懶懶的炎陽與偶有的不甚甘願拂來的南風,室內是老師的喃喃課語,此一刻也,倘他不會昏昏欲睡,那麼他不是個健康簡單的小孩。(摘自〈睡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