炒魷魚株式會社 | 運動資訊第一站 - 2024年11月
炒魷魚株式會社
★本書榮獲「山本周五郎獎」肯定!
★日本文學史上首次以同一部作品獲得三項大獎
「大藪春獎彥」、「吉川英治文學新人獎」及「日本推理作家協會獎」
耀眼新星作家「垣根涼介」,將帶給你不同的閱讀感受!
終於又結束了一個面談。哎,好累。這分工作真不輕鬆,每天都得面對那一大堆哭哭啼啼的眼淚、不分青紅皂白的怒罵、哀聲嘆氣的跪地求情,走在夜路上甚至得小心提防那些挾怨報復的偷襲。
「你被炒魷魚了!」我當然了解這句話的殘酷,以及聽到它時所升起的既錯愕又無助的心情,畢竟我曾經也是被裁員的對象……
但是,自從我進來炒魷魚株式會社擔任面談官後,我的任務就是每天不帶表情地對幾百個人重複這句話。
不知道其他面談官怎麼調適這一切──當我看到又一個年紀輕輕卻幹勁十足的女職員走進面談室,她的表現比起主管們好上千百倍,卻不得不成為公司權力傾軋的?牲品;當我看到又一個熱愛自己的工作的老員工坐在我面前,他為公司賣命了十多年,卻因為公司營運不佳而必須裁撤整個部門;當我看到昔日意氣風發的大學同學做著一分乏味的工作,才能無法發揮,鎮日鬱鬱寡歡;當我……
「叩叩叩!」哎,不多說了,我聽到下一個面談對象用力的敲門聲了──「請進。」
作者簡介
垣根涼介
一九六六年生於長崎縣諫早市,畢業於筑波大學。曾任職商社、旅行代理店。以業餘作家身分寫作投稿。
二○○○年發表《凌晨三點的空宅》,榮獲「三多利讀者選書獎」及「三多利推理小說獎」。其後垣根打破傳統小說框架套路,用細膩的筆觸勾畫出長篇小說《野性的靈魂》(,「將現實與回憶巧妙地結合在一起,一幕幕血性兒女的影像活生生展現在讀者面前」。
二○○四年,憑藉《野性的靈魂》,垣根涼介同時獲得「大藪春獎彥」、「吉川英治文學新人獎」及「日本推理作家協會獎」三大文學獎項,成?日本文學史上首次以一部作品獲得三項大獎的「耀眼新星」。
二○○五年《炒魷魚株式會社》榮獲「山本周五郎獎」。
專屬網頁:http://www3.ocn.ne.jp/~kakine/
譯者簡介
葉小燕
CPC中日同步口譯結業,曾任旅行社日語導遊十年,兼任翻譯社譯者。
譯作有《美麗人生》、《電磁波的夢魘》、《世界偉大作曲家-蕭邦》、《世界偉大作曲家-莫札特》、《世界偉大作曲家-巴哈》,及其他日劇翻譯。
第一部 憤怒
第二部 童心
第三部 老朋友
第四部 一籌莫展
第五部 離開
1我這到底是在做什麼?第五位約談對象是這家公司的經營企畫部課長,剛剛才垂頭喪氣的走出了房間。偷偷瞄了一眼牆上的鐘:下午三點。連同午餐時間,已經連續面談了五個鐘頭,其中有四個人總算勉強答應自動離職。還需要一個,才算達成今天的工作目標。兩邊的肩頸開始有些僵硬,內心深處也是。真介嘆了口氣,稍稍鬆開領帶,轉頭看著鄰座的助理。「美代,下一分資料。」「是──」川田美代子的回答就像已經沒氣的汽水一樣。和她共事將近一年了吧。她今年二十三歲,是人力仲介公司派遣的臨時雇員,擔任面談助手,公司支付仲介的時薪是兩千五百元日幣。其實也沒什麼工作要做,不過就是靜靜坐在旁邊,遞遞資料、端端茶或咖啡之類的。她緩緩站起來,走到真介身邊遞上資料。「謝了。」資料遞過來的同時,她的袖口飄出一陣淡淡的香水味,應該是 Bvlgari 的綠茶香水吧。腦袋雖然不怎麼樣,五官卻相當端正,膚質也很好;因為不常動腦思考太複雜的問題,看起來總是一副氣定神閒的模樣;瞳孔周圍的眼白呈現淡青色,想必每天都睡得很好吧。老是在一旁發呆的這個女人……社會上就是有這種人,只在意當下,賺來的錢幾乎全拿去做臉、修指甲、買條美麗的腳鍊,對於外在的修飾努力不懈。這些嬌生慣養的女生只重視外表,在消費市場來來去去,不管景氣怎樣不好、求職如何困難,反正吃住全靠父母。不過,真介並不討厭這種人。像現在這樣,即使只有他們兩人相處的場合,她也不多話,只顧著發呆,更不會說些自作聰明的廢話。她就像一幅用華麗外框鑲著的畫作,毫不礙眼。好吧,接下來是──真介回過神,視線落在資料的第一頁。右上方照片裡的中年男子是一個大餅臉,看起來相當倔強。平山和明,四十八歲,在這家公司二十五年了,現任川口支店店長。大約在兩個星期前就看過這分資料,當時唯一的感想是──這個男人,實在很差勁。昭和五○年代中期,從東京某所排名第二的私立大學畢業之後,就進入這家建材公司「森松House」任職,之後一直從事業務工作,業績還算不錯。個人資料裡註明,大學時曾參加橄欖球社團,似乎可以想像得出來,年輕時是靠著孔武有力的氣勢拿到不少訂單的吧。平山和明在景氣大好之際,昭和六十三年(一九八八年)被擢升為津田沼支店的副支店長,平成二年(一九九○年)升任支店長。平成四年,更榮升神田支社社長,並兼任東京都內東區經理。接受委託之後,真介對這家公司的內部狀況做了一番調查。通常,只要能當上神田支社的社長,幾乎可以確定未來前途一片光明,熬個幾年,必定能當上總公司的營業部長;如果沒犯什麼大錯,董事的位子就向你招手了。不過,這個中年男子的傲人經歷卻到此為止。平成七年,他被調往規模較小的松戶支店任支店長職位;平成十年,更被流放到甲府營業所擔任所長;平成十二年,轉往靜岡營業所。平成十四年,雖然總算回到大城市擔任川口支店的支店長,卻必須兼任地方的經理,也就是除了管理部下之外,自己還得四處奔波衝業績,並不輕鬆。坦白講,其實是降調。而且,最後還是免不了落到接受面談的下場。他會被降職,除了經濟不景氣的影響,當然還有其他原因。原本一路順遂的他,為什麼中途竟會被判出局,這分資料從第三頁開始羅列的罪狀多到令人吃驚。這些都是真介自己著手蒐集來的,由人事部門裡對他的不利傳聞開始調查,再一一訪查曾經和他共事的部下。真介覺得有點啼笑皆非。其實,自己現在所做的,和這個男人不相上下。他看了一下時間。三點五分,應該快來了吧。旁邊那個呆呆坐著、盯著自己雙手的女人,大概正藉由窗外照射進來的光線,檢查指甲油是否完美無瑕吧。真介正想開口說些什麼,這時眼前那扇橡木門響起了重重的敲門聲。真介轉身坐定,對著門口說:「請進!」銀色的門把轉動,身穿深灰色雙排扣西裝的平山走了進來。那張大餅臉在面對真介時,厭惡的神情一閃而過,真介卻看在眼裡。如果轉換成語言,這句話應該就是:「我的去留,要由你這個小毛頭來決定嗎?」說的也是,真介才三十三歲,這個男人的年紀大他一輪有餘呢。「您是平山先生吧!」真介很客氣的開了口。「這邊請坐。」平山默默走近,在真介面前坐下。他抬起頭,視線再度和真介交會。因為覺得遭受屈辱所引發的憤怒,使他的肩頭不由得開始抖動。「謝謝您在百忙之中抽空過來。」真介以熟練的口吻繼續說著。從事這分工作已經五年了,對於這樣的敵意,他早就習以為常。「您要不要喝杯咖啡或是……?」他當然知道平山這時候哪裡還有心情想這些,只不過,這樣可以稍稍轉移他的注意力。「……喔……不用。」 平山嘟囔著,聲音像是被痰卡住了一樣。「是嗎?那我們就直接進入主題了。」真介故意用微弱的聲音,一邊說一邊在對方面前把資料夾攤開。「今天,是貴公司的部長要您過來的吧?」「……是。」「部長有沒有跟您說過什麼呢?」「……嗯,沒有特別說過什麼。」在這三次的應答之中,可以感覺出對方的態度非常強硬,於是真介採用更慎重的口吻說:「哦,是嗎?其實……我想平山先生您應該已經知道了吧,貴公司的營業部門將大幅縮編。」真介刻意停頓下來,雙眼直盯著平山。對方開始有點坐立不安。接著,幾乎是豁出去了,負氣的說:「也就是說,我已經沒什麼利用價值了,是嗎?」真介慢條斯理的,把平山應該也知道的真相再說了一次:「總之,大幅裁員是不可避免的了,各地區營業所將一一合併。就算勉強留下來,再過五年,薪資給付也會有所改變,最多將減薪三成,而且每年冬、夏兩季的獎金也只剩一個月。」平山心裡有數,被叫到這裡來的人,就算能僥倖留下來,將來也逃不過減薪的命運。可是以平山家目前的狀況來看,有房貸要繳、還有兩個孩子在念私立大學,這樣的離職條件,無論如何不能接受。「我個人認為,您也許可以藉這個機會,到外面的世界去接受新的挑戰。您覺得呢?」真介言下之意就是公司要解雇對方,只不過依照勞基法規定,不能提到「解雇」這兩個字。在日本,指名要對方走路是違法的,所以只好兜個大圈子,引導對方自動離職。緊接著,真介提出了一些優惠條件循循善誘。「當然,一旦您下了決定,據說公司方面也會盡力而為。除了公司規定的離職金之外,還會額外支付您實際任職年數乘以基本月薪的錢,加上有給休假的津貼給付。此外,如果您需要的話,公司方面還可以協助您二度就業。」平山的臉上浮現一種難以言喻的表情,他在心裡逐一計算:正常說來,以他在公司二十五年的資歷,大概可以拿到一千多萬的離職金,加上額外的給付,二十五年乘上六十萬是一千五百萬,總共是二千五百萬左右。兩個兒子距離大學畢業還有三年,這當中就算沒有找到其他工作,也還過得去;真的有個什麼差錯,手上還有一間位於世田谷區五十坪的房子。真介調查過周邊的房價,拍賣之後還清貸款,還剩一千多萬。……這小子,想必早就算到這一步了。而且,就算繼續留在這家公司也混不出什麼名堂,只能領個微薄的死薪水等退休,面子實在掛不住。他在猶豫。「怎麼樣?我覺得這個條件還不壞。您是否願意藉這個機會,跨出這一步挑戰全新的自我呢?」這種噁心的臺詞,有時候連自己都覺得受不了。平山總算開口了。「可是,為什麼是我?」他嘀咕著,好像一股無名火又冒了上來,突然越說越急。「我在這家公司已經二十五年了,最起碼在前二十年裡,一直都是朝著為公司鞠躬盡瘁的目標努力工作。我的業績表現也一樣,年輕的時候從來不曾輸過別人。至少,我是這麼認為的。即使後來當上主管,對總公司交代下來的任務也都全力以赴。」他因為太過激動,說話越來越不客氣,口沫橫飛。「最近這幾年,或許我的業績有些不盡人意,可是仍然為了幫公司多賺點錢在拚命,甚至犧牲和家人相處的時間,跟客戶鞠躬哈腰,不知看了多少臉色。」他聽了自己所說的話,變得更加生氣。想必是很容易自我陶醉的那種人。「但是到頭來,卻想一腳把我踢開,這不是太過分了嗎?你說是不是?」一吐心中怨氣之後,用挑釁的眼光看著真介。真介知道,這個男人的態度開始有所轉變了。照這樣看來──「而且,你說的是自願離職吧?」「基本上,是的。」「那麼,我完全沒有打算離職。」「可是,平山先生您現在的職位,將來可能會廢除喔。」「那是公司決定的,不是我決定的。」果然!在剛才說那番話的過程裡,不知什麼時候下定了決心,要和這家公司對抗到底。真介用對方可以察覺到的音量,輕輕嘆了一口氣,接著攤開資料夾第三頁以後的部分。「這裡,有我們公司自行調查的資料,是有關平山先生您的。」平山眼睛一瞟,視線落在真介的手邊。「根據調查,您三十四歲升任津田沼支店的支店長,之後的十四年裡曾經擔任過四、五家支店或營業所的主管,是嗎?」「那又怎樣?」真介不發一語取出第四張資料,遞給平山。對方也沉默的接過去,拿在手上。「這上面的數據,是各支店員工的平均離職率。例如:最上面這位田中先生擔任主管以來,部屬的平均離職率是百分之五點七,算是相當低。再看看左邊這一欄的項目分布圖,離職的大多是二十五、六歲的女性員工,想必是婚後辭職者居多吧。」「……」「可是平山先生,很抱歉,我必須指出,您的數值是這二十多位業務主管之中最高的,高達百分之二十一點二,在這分表格敬陪末座。而且依照項目分布圖顯示,其中有七成以上是二十出頭的男性員工,以公司的立場而言,這群人正是薪水不高卻衝勁十足的高報酬人才;至於其他女性員工,因為個人因素而自動離職的情況也挺值得觀察。再者,不知為何,她們的職務幾乎都是支店的會計或總務。我說這些話的意思,您應該了解吧?」平山眉頭深鎖,臉上表情僵硬,什麼話也沒說。真介自顧自的接著說:「即使現在的狀況不像過去泡沫經濟時代那樣嚴苛,公司雇用這些剛畢業的優秀人才還是必須付出相當大的成本:召募人才的人事開銷、交通費、說明會、職前訓練、在職訓練等等,以十四年來計算,在一名員工身上要花掉四百萬左右。所以,平山先生您過去手下的員工,扣除婚後辭職者之外,還有將近三十名年輕人離職。單單這點,就讓公司損失了一億兩千萬。」平山一聽,連忙提出抗議:「話不是這樣說吧。我一向以提升公司的利益為第一優先,為了達成這個目標,或許對他們嚴厲了點也說不定,可是我這麼做完全都是為了公司啊。」「結果,卻平白讓公司損失了一億兩千萬。是嗎?」平山啞口無言。真介見機不可失,窮追猛打。「很抱歉,我向您過去的部屬做過調查了。依照他們的說法,平山先生您對下屬要求的營業目標,通常是總公司指示的一點三倍。而且,以現在的川口支店來說,有三成以上的業績您是以『陪同前往』的名義向總公司提報。這是兩年前由您手下離職的員工所說的。」「……」「自己一個人拚命達成的業績,卻被上司用子虛烏有的藉口強取豪奪,向總公司謊報。不管是誰,都會幹不下去吧。」「可是,實際上我是有提供他們一些建議啊。」平山還不死心,拚命為自己辯護。「如果是因此而談成的案子,也應該算我一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