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思考:社群時代狂潮下,我們如何在衝突中活出自己,與他者共存 | 運動資訊第一站 - 2024年11月

冷思考:社群時代狂潮下,我們如何在衝突中活出自己,與他者共存

作者:亞倫.傑考布斯
出版社:漫遊者文化
出版日期:2018年05月08日
ISBN:9789864892617
語言:繁體中文
售價:217元

#這世界太莫名我用思考求生
#思考不是一個人的事
 
˙《巴黎評論》(Paris Review)編輯選書
˙《紐約時報》、《華爾街日報》、《大西洋月刊》、《出版者週刊》、《旗幟週刊》(The Weekly Standard)一致好評
《文化戰爭:為美國下定義的一場奮鬥》(Culture Wars)作者James Davison Hunter、Twitter前創意總監, Robin Sloan、暢銷書《點子都是偷來的:10個沒人告訴過你的創意撇步》(Steal Like an Artist)作者Austin Kleon)好評推薦
˙「哲學雞蛋糕腦闆」朱家安|高中公民教師、《思辨》作者黃益中◎來自前線推薦
 
 
只讀標題,順手按讚和分享、轉貼,之後卻被真相打臉?
網路筆戰、瘋狂洗版,事後才後悔自己被人帶風向?
你在網路上的發言,是自己的想法,還是同溫層的共識?
社群/群組是給你歸屬感的夥伴,還是控制你思想的怪物?
 
講求效率和速度的網路時代,要求你即時回應,讓你來不及思考;
各種洗腦貼文、帶風向的錯誤訊息、來源不明的假新聞,已成為日常,
不只在個人的社交網絡激發迴響,甚至足以左右社會輿論、影響決定國家前途的大選。
我們該如何在聲量的大洪流時代,保有批判性思考的能力,
跳出牽制自己的心理陷阱、被有心人操縱的棋局?
 
當「後真相」/「另類事實」時代
與個人追求團體/社群認可的需求合而為一頭吞噬我們的巨獸,
個人因此更迷惑不安,社會因此更傾斜、方向更紊亂,
你需要養成一套思考的策略,找回思考的能力,
學會和不同於你的人一起思考……也許最終大家也能學會一起好好生活。

#不經思考的「討論」算討論嗎?
#思考太麻煩!

後網路時代,每個人身上都有好幾個社群標籤,每天在網路上對分裂的政治、社會等重大議題發表意見——但那是真正的討論嗎?
知名作家暨人文學院教授亞倫・傑考布斯,也是為《大西洋月刊》與《哈潑雜誌》等全國性刊物執筆的文化評論家,本身在各種社群中遭遇過大小衝突。多年經驗下來,傑考布斯發現:大多數爭辯淪為意氣、情緒的發洩,因為牽涉其中的人就是不思考。
我們不想思考,因為思考太麻煩!
它會逼迫我們脫離熟悉、讓人安心的習慣;它可能讓我們跟知心朋友的關係變得複雜;
而且思考很慢,當我們迷失在社群媒體、黨派爭執與確認偏誤的循環中,思考很慢就成了問題。
 
#大師來幫忙診斷「思考病」
#症狀多到族繁不及備載

◆啟動反駁模式(Refutation Mode)
  聽到了某件我們無法同意的事,立刻進入反駁模式。當人在反駁模式裡,是不會傾聽的,而沒有傾聽就沒有思考。

◆愛用現成的標籤
  甲甲、萌萌、覺青、「工讀生」、「黨工」……我們喜歡在缺乏相關知識或訊息的狀況下,去貶抑受人貶抑的事物,與人分享我們自知會得到團體/社會認同的態度,從中得到滿足。但展現出這種共識,只會有效地封鎖對某個主題的更深入探究。

◆用情緒取代思維
  我們每天都會遭遇那些號稱是資訊、通常是廢話的混亂洪流。每個人對於一大堆事情都只知道一點點,越來越難掌握自己所說的話有多少正確性。在這樣的環境條件下,在我們不知道或知道得不夠的時候,我們傾向於用情緒來代替思維,以便分享我們自知會得到社會認同的態度,滿足人類對於追求共識的本能——並在這種本能受挫時感到憤怒。(T・S・艾略特)

◆「令人反感的文化他者」(Repugnant Cultural Other)與去人化
  現在每個人似乎都有個RCO,而每個人的RCO都在社群媒體上的某處。我們也許能夠躲開不去傾聽我們的RCO,但他們很可能就在我們的隔壁辦公室、在公車上就坐在你旁邊。我們甚至會將RCO去人化,例如「我是人,我反核」。
RCO的概念將非我陣營異化,將人化約為沒有臉孔的群體代稱,卻只是讓大家變得貧乏,去不了任何地方,讓我們更接近「人人彼此對抗的戰爭狀態」。(政治哲學家Thomas Hobbes)

◆內部小圈圈(Inner Ring)的約束
  我們大多數人會在許多時期心生進入特定「小圈圈」的慾望,也產生被排除在外的恐懼(C・S・路易斯)。
道德直覺會製造凝聚力,也讓人盲目。人們會支持那些跟自己抱有同樣道德觀的政治團體,而且一接納了特定觀點,就會對別種道德觀視而不見。當我們成了內部小圈圈的一員,為了維持自身地位,會靠著想出一些事後發明的合理化說詞,來肯定我們的團體身份,也藉此肯定那些「局外人」、「非我族類」之「惡」。
 
#真正想要思考的人必須培養一套策略
#方法演技#雙重開機#培養懷疑主義
#爭論時握著對方的手而不是掐著他的喉嚨

  傑考布斯更進一步點出,人類陷入不思考的窘境,本能的欲望在其中也參了一角:從人類渴望屬於某個社群的欲望、對我們身邊其他群體產生厭惡,再到對擁有強烈暗示性語言的過度依賴——於是我們也變得越來越無法意識到自身的不足。

  任何聲稱自己沒有被這些強大力量影響的人,幾乎都是在自欺欺人。對我們絕大多數的人來說,問題在於我們隨波逐流時,內心是否抱有最輕度的抗拒。

  從英國哲學家彌爾(John Stuart Mill)、美國詩人T・S・艾略特(Thomas Stearns Eliot)、英國文學家C・S・路易斯(C. S. Lewis)自身的經歷、喬治・歐威爾的犀利見解、娥蘇拉・勒瑰恩(Ursula Le Guin)的短篇小說,到當代社會、經濟和心理學重要著作《快思慢想》、《象與騎象人》、《好人總是自以為是》、《誰說人是理性的!》 等的立論,傑考布斯藉助不同時代的思想家擁有的資源與經歷,總結得出:真正想要思考的人,不得不培養一套策略——哪怕只是為了認清自己在社會壓力下的最細微心理,例如認清並面對「圈內人」對我們的吸引力,以及我們對「圈外人」的厭惡。

  傑考布斯深入挖掘認知過程的基本細節,診斷出那些作用在我們身上、防止我們思考的力量(當代人「思考病」的各種病徵起源),並提供一系列實用的建議,例如以「方法演技」、「雙重開機」的策略與實踐,來避免RCO的分裂邏輯,期許大家學會從毒害我們的障礙中脫身,從而得以展開真正的討論。

媒體評論

  「絕對傑出⋯⋯傑考布斯強調思想的關係性本質,這一點對於理解現今政治生活中為何有這麼多糟糕的思維,是很根本的⋯⋯當初他們在舊約《箴言》裡是這麼寫的:『恆常忍耐可以勸動君王;柔和的舌頭能折斷骨頭。』這年頭,憑柔和的舌頭你做不了多少事,但也許有朝一日又可以了。」——大衛・布魯克斯(David Brooks),《紐約時報》(New York Times)

  「明智而令人愉快⋯⋯在七個簡短章節裡,傑考布斯先生建議了一些方法,照做的讀者能藉此培養鼓勵寬容與清晰思惟表達的習慣⋯⋯他論證說,受過教育而且在其他方面功能完善的美國人,之所以落入叫罵與嚴重知性不誠實的習慣之中,不能把理由濃縮成哲學上的歧異,或者某種返祖現象式的精神官能症。這是懶惰的結果。傑考布斯先生堅持我們必須更努力嘗試。」——《華爾街日報》(Wall Street Journal)

  「傑考布斯論證說,現在可能不是有史以來最粗魯不文的政治時期,但其中有某種獨特的可怕之處⋯⋯《如何思考》一部分是論文,一部分是哀嘆,一部分是更寬容地處理這個世界的操作指南。」——《大西洋月刊》(The Atlantic)

  「讓人耳目一新又充滿希望,就算在指出我們某些最糟糕的『不思考』習慣時亦然——舉例來說,我們有秒下判斷的傾向,或者我們自己創造出『令人反感的文化他者』,並且對他們深懷敵意⋯⋯不管你的立場為何,這本書寫的是你應該怎麼支持這些立場,還有當你面對有著根本差異的心靈時,應該怎麼看待他們、與他們互動的指南。」——《巴黎評論》編輯選書(The Paris Review 〔Staff Pick〕)

  「慧黠,引人入勝,而且最終充滿希望,在一個黨派偏見太常勝過知識追求的社會裡,我們痛切需要傑考布斯的指南。」——《出版者週刊》(Publishers Weekly)

  「我們傾向於把思考看成是完全個人性的經驗,在神經活動與個人意識的交叉點運作。但我們忽略了這一點:我們的思維方式是受到我們生活的社會環境形塑的。在這本寫得很美的薄薄小書裡,亞倫・傑考布斯提供了一種充滿勇氣、學養豐厚、又有深厚人道氣息的校正之道。」——詹姆斯・戴維森・杭特(James Davison Hunter),維吉尼雅大學教授,《文化戰爭:為美國下定義的一場奮鬥》(Culture Wars)與《改變世界》(To Change the World)作者

  「就在感覺上我們全都失心瘋了的時刻,亞倫・傑考布斯的《如何思考》出現了,這本書裡注入了深思熟慮、寬宏大量,還有一位終生教師的幽默。跟著我這樣做:登出社群媒體,找個舒適的地方閱讀,然後把你的心智再度拿回來。我們這個無腦時代的有腦之書。」——奧斯汀・克隆(Austin Kleon),暢銷書《點子都是偷來的:10個沒人告訴過你的創意撇步》(Steal Like an Artist)作者

  「儘管此書是一本實用手冊,它也是一個獨特心靈的自畫像,作者的風格與技巧對於我們這個時代的認知亂流來說,是一股穩定力量。讀《如何思考》感覺就像是搭乘一艘小而紮實的船,亞倫・傑考布斯就是讓你穿過混亂水域的導航員——而如果你渴望到達他帶你去的地方,你也會很感激有機會就只是看他做事。」——Twitter前創意總監,羅賓・史隆(Robin Sloan),《24小時神祕書店》(Mr. Penumbra’s 24-Hour Bookstore)作者

  「讓人全神貫注、充滿希望⋯⋯傑考布斯對於過得美好又深思熟慮的人生所做的描述,有一股讓人信服的美感,這種光輝在他描述寬大、有想像力又關愛為懷的理想思想家時最為耀眼。不像笛卡兒跟康德頌揚中那種知性自給自足的美德,傑考布斯所讚揚的美德,很適合一個正因為永遠沒有單一說法、模型或理論能夠完全適用,所以很美麗的世界。」——《旗幟週刊》(The Weekly Standard)

  「在幾件非常重要的事情上,我強烈不同意亞倫・傑考布斯,但這本不可或缺的書向我顯示要怎麼在我們爭論時握著他的手,而不是掐著他的喉嚨。在令人困擾的愚蠢時刻,此書提供了一個工具箱,讓細微差異、自我知識與認知上的寬容得以恢復。」法蘭西斯・史普佛德,《金色山丘》(Golden Hill)與《非辯護書》(Unapologetic)作者

  「絕妙⋯⋯對於亂套因果關係的魔法式思考,是一種活潑的解毒劑。」——《今日基督教》(Christianity Today)

  「傑考布斯的書來得正好又鼓舞人心。來得正好,是因為我們現在正泅泳在博學權威、後真相、黨派偏見與無窮無盡新聞的汪洋之中,這似乎讓投入深思熟慮變得越來越難。鼓舞人心,是因為儘管世事如此,傑考布斯對於思考的可能性還是樂觀的。」——福音聯盟(The Gospel Coalition)
 

作者簡介    

亞倫・傑考布斯Alan Jacobs

  貝勒大學人文學榮譽教授。他有多本著作,包括《我該如何閱讀:不必大師開書單,你能自己找到有趣又有用的閱讀方式》(The Pleasures of Reading in an Age of Distraction),以及《納尼亞人:C・S・路易斯的生活與想像》(The Narnian: The Life and Imagination of C. S. Lewis)。曾為各種刊物寫作,從《哈潑雜誌》(Harper’s)到《第一要務》(First Things)、從《基督教世紀》(Christian Century)到《華爾街日報》(Wall Street Journal)都包括在內。

譯者簡介    

吳妍儀

  中正哲研所碩士畢業,現為專職譯者,譯有史蒂芬‧金的《魔女嘉莉》、《暗夜無星》、《忘憂地》,以及《太陽召喚:格里莎三部曲》、《一九八四》、《美麗新世界》、《福爾摩斯與開膛手傑克》、《傲慢與偏見》、《第五條款》、《魔女高校》、《蜘蛛男孩》、《夢的科學:解析睡眠中的大腦》等書。
 

導論
「思考」這件事,需要好好想一想:哪些因素讓我們不能好好思考?

第一章 開始思考
「一個人思考」是不可能的事:和其他人一起思考

第二章 吸引力
好人是怎麼被引導去做壞事:約束、盲目與內部小圈圈

第三章 嫌惡
你沒有你以為的那樣容忍他人:海獅問題

第四章 文字是聰明人的籌碼,卻是傻子的金錢
太過信賴文字是危險的事
    第五章 危險的日常分類學
統合不等於團結:分裂的價值

第六章 開放和閉鎖
為什麼我們不該100%開放心胸:沉沒成本

第七章 一個人,思考
語言與民主精神:語碼轉換的能力

結論 思考的樂趣與危險
學會真正的思考,就不會害怕「改變心意」

後記 思考者的檢查表
為了不落入陷阱,成為真正願意去思考的人
 

導論

「思考」這件事,需要好好想一想:為什麼我們這麼不善於思考?

  「你到底在想什麼啊?」每當我們發現某人的行為難以解釋,想像不出是什麼樣的思路可能導致他們說出剛才說的話、做出剛才做的事,我們就會這麼問。雖然還不到氣急敗壞的地步,卻仍不禁暗自納悶這些親朋好友怎麼會有這麼古怪的想法。甚至,在人生中罕有的寧靜時刻裡,我們可能偶爾會問自己怎麼會這樣想—為什麼自己是用這樣的方式思考。

  這類事情讓我覺得既有趣也很重要。關於健康與疾病、正義與不義、性與宗教的種種問題,一直衝擊著我們個人與社會,既然如此,若能更了解「好好思考」意味著什麼,我們不就都能因此獲益嗎?所以,這些年以來,我讀了許多關於思考的書。它們提出各式各樣、有時彼此極不相容的思維模型,但也都具有一個共同的特徵:讀起來真的很致鬱。

  這些書很致鬱,因為儘管它們在其他方面都看法分歧,對於思維可能犯錯的方式,卻提出了詳細又廣泛到嚇死人的長長清單,指出我們可以有無限多種不同路線,奔向那條看似無可避免的死巷:完全搞錯。而且,這些通往錯誤的道路還有名字!錨定效應(anchoring)、可用性疊加效應(availability cascades)、確認偏誤(confirmation bias)、鄧寧—克魯格效應(Dunning-Kruger effect)、稟賦效應(endowment effect)、框架效應(framing effect)、群體歸因偏誤(group attribution errors)、光環效應(halo effect)、內團體與外團體同質性偏誤(ingroup and outgroup homogeneity biases)、新詞錯覺(recency illusions)……這只是其中一小撮,但即便如此,這清單多驚人啊。好厲害的無能、傲慢、愚蠢全紀錄。有這麼多的事,以這麼多種不同的方式出錯,對個人與社會造成多麼毀滅性的後果。更糟的是,那些相信自己思慮無懈可擊之人,到頭來其實是智慧和見識的頭號大敵。

  所以,鑽研這些書時,讓我覺得對我(還有我們所有人)來說,最重要的就是對於思考的好與壞、理性與謬誤,有紮實的理解—閃避「錯誤」,擁抱「正確」。但心理偏誤的種類感覺多如天上的繁星,於是我被這番研究搞得暈頭轉向。一陣子後,我不禁自問:這些人到底在說什麼啊?追根究底,到底什麼「是」思考?

  ◎思考就像買車

  想像你跟你的伴侶想買車。你不是那種純粹的衝動型購物者,所以不會光看外表作選擇(當然啦,除非那輛車醜到爆,你連坐在裡面被人看到都覺得可恥)。你知道有許多重要條件要考量,你也設法要記住它們全部,例如里程油耗量、可靠性、舒適度、置物空間、座椅、音響系統等等。我們需要GPS這一類額外配備嗎?你可能會這麼問。加裝額外配備要加多少錢?

  列一張檢查表會有幫助,但它不會告訴你哪些項目應該優先、哪些可以壓後。也許你覺得舒適基本上比省油重要,但萬一這輛車根本是吸油怪獸呢?買賣有可能因為這一點而不成。

  總之,你現在正在二手車展售場裡,而這輛藍色豐田看起來很棒,各大網站對這輛車的評價也都很正面。你檢查過車子,也坐進車裡,確認過自己後腰部位的感覺:下半身感覺都滿好的吧?你試開了一趟,覺得似乎有一點點顛簸,不過這可能是因為你太在意,反而變得過度敏感,就像童話故事裡那位豌豆公主一樣。你試著將這種可能性也考慮進去。
  
  你反覆進行這套儀式三、四回,終於作出決定。本來你還挺得意的,直到你回到家裡,你的伴侶批評說,最佳的選擇很顯然是你一開始就劃掉的那個(因為你認為那輛車醜斃了),這時你才醒悟:也許你不該企圖獨自作決定。

  思考就是這樣:它不是最後的決定本身,而是進入決定、考量與評估過程中的一切。它是檢驗你自己的反應,並衡量你可以掌握的證據。它是盡你所能、用盡你所有的相關感知去掌握事實,也是盡可能小心且負責任地推敲其他可能性。還有,思考也是知道何時不要獨斷獨行,以及你應該找誰幫忙。

  預測未來時,必定有隨之而來的不確定性—你不只不知道會發生什麼事,你甚至不知道自己對發生的事會是什麼感覺,不論那是你終於不再介意不舒服的座椅,還是它最後讓你只想開車往懸崖衝去—這表示思考永遠都是一門藝術,而非一門科學(但科學幫得上我們,是我們的朋友)。

  我父親幾乎總是百發百中地買到爛車,理由很簡單,因為他從來沒真的好好想過。他總是靠衝動和直覺行事,而他的衝動與直覺,就像你我一樣,不是非常可靠。但他就是喜歡衝動行事,而我相信他寧願擁有一台爛車,也不想研究買車的事(於是乎,他得償所願)。我總是很氣他這一點,因為在我看來,買輛像樣的車根本沒那麼難。對,無論你怎麼做,到頭來可能還是弄到爛貨,但只要你夠勤快,就可以大大降低這種可能性。重點在於留心觀察各種機率,並拒絕聽從你的直接衝動—從這方面來看,有點像在玩撲克牌。
問題是,在我們會三思而行的事情裡,買車已經算是比較單純直接的例子了。它包含所有的關鍵元素,但相對而言,沒有政治、社會、宗教之類的爭議與問題那麼複雜。這些議題真的很讓人迷惑,還會害我們跟人生苦海中相遇的其他同胞起衝突。如果我們必須思考的所有事都跟買車一樣容易,那我只需要寫篇部落格文章或發幾個推,就能讓我們全都走上正確的道路—結果我卻是得寫這本書。

  ◎思考超速很致命

  幾年前,卓越的心理學家丹尼爾.康納曼將他對認知偏誤的畢生研究,歸納成一本叫做《快思慢想》的巨著。這本書接近尾聲的地方,他處理到這個真正的核心問題:「對於偏誤,我們能做什麼?對於我們自己、我們服務的單位、還有為我們服務的機構,我們能夠如何改善其中的判斷與決策?」

  對於這個問題,他的答覆是:「簡單回答是,如果沒有投入相當多努力,我們達不到多少成效。」呃,沒關係,反正我們都很樂於投入許多努力,淘汰那些扭曲我們思維的偏誤,不是嗎?但康納曼說得越多,狀況看起來越糟。他說,我們的思考工具中,有相當大一部分—讓我們產生立即直覺的那部分—「不是很受教。除了我大半歸功於年齡增長的某些影響以外,我的直覺思考就跟我開始研究這些議題之前一樣,容易過度自信、預測極端,又有規畫偏誤(planning fallacy)。」這番話聽起來不怎麼鼓舞人心。

  我認為我可以勾勒出的畫面,比偉大的康納曼更樂觀一些。這麼說可能有點僭越,但我真心相信,對於我們的思考問題,仍有一些理解和改善的手段尚未被充分探索。近年來,我們太著重思考的科學,而不夠看重思考的藝術。有些人文主義傳統(當中有一些真的很古老了),在我們企圖思考「如何思考」、如何讓自己更會思考的時候,能夠幫上忙。

  然而,無視康納曼這樣在此領域深入研究並學習的人,是很愚蠢的事。在我剛才引用的段落裡,他談到了「直覺思考」。這是「快」的那種思考。它讓我們得以作出瞬間的判斷,即時解讀眼前的情境,強烈傾向去贊成或反對某些想法。康納曼稱之為系統一。根據他的說法,還有個系統二負責掌管有意識反省。它會補充系統一的不足之處,偶爾還會加以修正。基本上,我們是靠著系統一的運作過日子,只有在我們注意到有問題、不一致或異常狀況必須處理的時候,系統二才會啟動。另一位研究思考的心理學家強納森.海德特,因此用了另一組不同的詞彙來描述本質上相同的區別:他將直覺思考視為大象,將有意識的決策視為騎象人。他的想法是,我們的直覺思考的威力既無遠弗屆又自行其是,但可以靠著一位真正技巧高超又了解大象性格傾向的騎象人來溫柔地駕馭。這是個充滿希望的畫面,海德特確實也比康納曼更樂觀,認為人有可能變得更會思考。

  本書的大半內容都是關於騎象人而非大象,談系統二而不是系統一。我會從康納曼和海德特這樣的大師,以及其他幾位學者的身上大量取經,但我也會指出,他們並不總是用最有用、最有建設性的方式點出我們在思考上的問題。我會特別以論證指出,當我們認為自己的主要任務是「克服偏誤」時,其實我們是誤入歧途了。就我看來,根本問題最好被描述為一種意志趨向:是一種打定主意避免思考的決心,害苦了我們。想要思考的人相對來說少之又少。思考讓我們很困擾、很疲勞;思考有可能逼我們脫離熟悉、令人安心的習慣;思考可能讓我們的生活變得更複雜;思考可能讓我們與人產生衝突,或者至少讓我們跟自己仰慕、喜愛、追隨的對象之間的關係變得更複雜。所以,誰需要思考呢?

  此外,就像康納曼在其書名裡指出的一樣,有意識的思考很慢。熱門專案管理工具Basecamp的開發者傑森.福萊德(Jason Fried)說過一個故事,內容是他出席一場會議的聽講經驗。他不喜歡那場演講,因為他不同意講者的觀點。演講進行當中,他變得越來越不爽。結束後,他衝向講者表達他的異議。講者聽了之後說:「等個五分鐘再說。」

  福萊德嚇了一跳,但他後來明白重點在哪裡了,而且這個重點很有價值。這位講者開講之後沒多久,福萊德其實就沒在聽了。他聽到了某件他無法同意的事,就立刻進入反駁模式(Refutation Mode)—在反駁模式裡,人是不會傾聽的。此外,沒有傾聽就沒有思考。進入反駁模式的意思是說,該想的你都已經想過了,不再需要任何進一步的資訊或省思。

  講者的這項要求讓福萊德太有感了,後來把「等個五分鐘再說」當成他個人的座右銘。我們其他人也應該採用。不過,在把這句話列為座右銘之前,我們或許應該好好想想我們的資訊習慣(informational habits)—取得、傳遞與回應資訊的方法(大多數是透過網路)—是如何強烈地在妨礙我們,使我們連那五分鐘都不想花。我所知的社群媒體服務裡,沒有任何一個強制要求使用者在回應前有個「等候期」。雖然Gmail讓你可以設定延遲一段時間再寄信,給你改變心意的機會,決定「不寄信」。不過,系統容許的這個延遲期最多只有三十秒(如果是二十四小時還可能比較有用)。

  你是不是覺得我把問題講得太誇張了?又或者,我只是在怪罪社群媒體?有可能。但我一讀到福萊德的小故事,就領悟到自己也經常很想進入反駁模式—而且我對某個議題越是熱衷,就越有可能屈服於這種誘惑。我很清楚這種感覺:因為某人在線上寫的東西而氣到兩手發抖,在鍵盤上游移,準備打出我毀滅性的反擊。有許多推文是我真心希望可以收回的,也真的刪掉了許多推文,雖然已經來不及阻止它們傷害別人的感情,或是破壞我冷靜明智的好名聲。我曾經這麼對自己說,如果我先前有想過,就不會發文了。但是我隨波逐流,跟著社群媒體的交流速度走。

  也許你很有信心,深信自己不是這樣子。但在你屏除這種可能性時,為什麼不先等個五分鐘看看?


可能是巧合,或是共時性(synchronicity)、命運使然,但有些時候,你正在讀的和你需要的之間會出現一種幸運的趨同現象。幾個月前,為了某個與本書無關的理由,我讀了兩位睿智作家—瑪麗蓮.羅賓遜,以及T.S.艾略特(T. S. Eliot)的文章。當時我正巧在認真重新評估我的上網時間,尤其是花在社群媒體上的時間。然後,寫這本書的點子開始在我腦袋裡連結起來。 羅賓遜在發表於一九九四年的〈清教徒與假道學〉一文裡,挑戰了許多人對清教徒的輕蔑態度(如今,「清教徒」不過是一種侮辱之詞),並對於他們所想的事、那些思考背後的理由,提出較寬容而準確的說明。下筆時,她突然想到,「我們談論或想起清教徒的方式,在我看來是一種可以用來討論所謂『清教徒主義』這個現象許多重要面向的模型。」也就是說,被我們說成是「清教徒式」的種種特徵—死板、心胸狹窄、愛下判斷—正是大家每次談起清教徒時所展現的特質。 那麼,為什麼會這樣呢?為什麼大家對清教徒的態度是這麼的「清教徒」?「答案很簡單。」羅賓遜寫道。「這是個絕佳範例,指出我們有一種集體渴望—在缺乏相關知識或訊息的狀況下,去貶抑受人貶抑的事物—藉此得到回饋,也就是共享一種我們自知會得到社會認同的態度,並從中享受到快感。」這意思是說,我們譴責清教徒主義,是因為我們知道自己交談的對象會共享這種對清教徒的貶抑態度,也會贊同我們喚起這種感受。使用這個詞彙時,它和清教徒的行動、信念所代表的真相到底有無任何顯著關連性,一點都不重要。在這種狀況下,清教徒一詞不具任何意義,肯定也不符合史實。這個詞彙比較像是進入俱樂部的通關密語。 羅賓遜進一步評論說,這種使用方式「讓我們看到,這樣的共識可以多麼有效地封鎖對某個主題的探究」—這有可能是通篇最重要的論點。一個詞彙越能夠有效展現我得到某個團體的接納,我就越懶得再去檢驗我對這個詞彙的用法從任何一種標準來看到底算不算正當。所以,喜歡指控別人「像清教徒一樣」,會認真地力求盡可能不去理解真正的清教徒—也就是說,致力於不去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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