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寧 | 運動資訊第一站 - 2024年11月

小寧

作者:楊智傑
出版社:寶瓶文化
出版日期:2019年03月07日
ISBN:9789864061495
語言:繁體中文
售價:252元

我們選擇了雨
歷史卻未選擇
在熄滅我們的雨中化為烏有

  ▍一本詩集,為同時代人而寫
  小寧和阿俊,象徵島嶼上的青年男女,他們在街頭遭逢的困惑,社會競爭中無所遁逃的焦慮,以及對平凡生活意義的追尋,無一不是一個世代下人們曾經或終將歷經的過程──那些相愛到離散,希望與失落,歡愛與放逐……

  記錄一代人的情感散落在每一場雨水之中,流淌成一個世代的歷史。

  // 我站在雨中
  沒有一場雨因此淋濕我 //

名人推薦

  ▍誰不是自己僅有的不敗之地──詩人、作家共感好評
  《小寧》是一本青春的懺情詩,情愛的追索與回憶中,小寧與阿俊走過島嶼四方,度過最最激烈的盛夏,少男女心底卻總是憂傷又快樂得不知所措;原沒有一片海浪值得再次重來……
  《小寧》是一本時代的製圖學,戀人攜手走過政權邊境,夜來鄉及鹿耳門,安那其與釣蝦場。愛慾的底藴原是詩人活過抗爭過的島國場景;原有一座島比生死更慢,比時間冰涼……
  《小寧》開創了現代詩中難得一見的體例,全詩(由四十一首詩架構,但實可視為一敘事長詩)互證索隱,既是波特萊爾式的漫遊者(以文字擊劍),也直逼羅智成名作〈一九七九〉的青春紀年,戀人絮語讓喻意世界渾然一體呈現了。──吳懷晨(詩人,臺北藝術大學教授)

  沒有比青春、自由與愛更迷人的主題。喧嘩與騷動,感傷與憤怒,激情與困頓,這本書是封溫柔情書,寫給這座還很青春但略顯蒼老的島嶼,以及這個不安但不願放棄希望的世代。──張鐵志(作家)

  《小寧》可視為楊智傑的時間筆記本,灰塵裡藏著一顆心。年分作為標題與起點,呼喚理想女性,以及若干幽微句法與情景鍛造的方式,難免透露了楊牧、楊澤與羅智成的氣息;然而,詩人有所繼承,同時也鮮明地塑造了富於個人色與時代風的島嶼新民群像,以及不容淡忘的關鍵場景。讀《小寧》,像走在陽光下的雨季,昂奮與抑鬱交錯,世界仍持續開展……──楊佳嫻(詩人,學者)

  智傑詩歌語言中濕漉漉的感傷,來自私秘,也來自時代綿長的夢魘,詩人決意「加速自己的一無所有」卻成為一代人與虛偽世界決裂的宣言。久違了,這種小型羅曼史詩的肆意,它讓人不可自拔地在終將失去的青春中沉湎,然後舔著傷口醒來,寫下虛構的編年史。──廖偉棠(詩人,作家)
 

作者簡介

楊智傑

  1985年生,曾獲自由時報林榮三文學獎、優秀青年詩人獎、國藝會創作及出版補助等。紀實報導類作品曾獲卓越新聞獎、紀實文學獎首獎、鍾肇政文學獎。2011有詩集《深深》。
 

共感好評

輯一、告別
阿俊
小寧

輯二、永夜
2014給上一代人的情詩
西門深夜走唱隊
在凱道
要怎樣宣傳我們的快樂
社子
盛夏夜歌
氣象人
飛鳥

輯三、直至我們的國降臨
2009上海的日子
佳樂水
夜來鄉
2012
阿紫老師
1997
三年乙班
1996
返鄉夜車
1995

輯四、不存在的抱擁
在火中
上邪
大師
如果還有明天
絲絨上的光與戰爭綿延著多極的世界
颱風夜與孫先生談三民主義思想(及其基本實踐)
劉禪
島國戰鬥搖滾

輯五、下一個音樂祭
海濱小鎮
冬日午後三溫暖
日光在臥室,聽Invention No.1
新婚別
無伴奏小調
午後聽雷光夏
南灣夜雨
在盲人重建院
人生一種
沒有顏色的靈魂

輯六、雨水充足的小鎮
再見
致十年後的你
2018

【後記】
那決定性的時刻已經過去

【專文推薦】
命運是火場裡瘋狂的車夫 ◎羅毓嘉
乃敢與君絕 ◎廖啟余


 

推薦序

命運是火場裡瘋狂的車夫

羅毓嘉

  楊智傑是我的同代人。我們同出生於一九八五年,在西門町留下青春的步伐,轉個彎則在凱道獲得政治的啟蒙。長大以後我們都有在媒體服務的經驗。我們試著說服別人也被別人說服,一度相信的信念在某個時候不再作數,有時甚至在爭辯的過程中,我們沉默了下來。

  這些是必要的嗎?這些言語花巧和論辯。乃至於詩。相對於時代的旗幟和高帆,是必要的嗎?

  是的我們都寫詩。我寫政治粉餅、嬰兒宇宙,楊智傑則寫小寧和阿俊的時代。至小而至大,都是個人與時代的歷史,在我們生長的土地之上文字所能留下的彷彿只是影子。彷彿只是那麼幽微的身形。爬不過拒馬蛇籠,進不了立院廳堂,困難,自我懷疑,但仍想要意志堅定。

  寫詩在這個時代意味著什麼呢?是「或許可以開始說謊了/我們的詩句夾著廣告單/被送到一個盲人手裡」(〈要怎樣宣傳我們的快樂〉),抑或是「倉皇地老去,昔日的房間/被悲觀的書籍逐漸充滿/看海的人怒視大海的一無所有/所有追悔是同一個如果」(〈盛夏夜歌〉)嗎?一個人之成長向來包含著各個向度,智識的,經驗的,肉身的,社會的。而我與我的同代人正好共同經歷一個政治氣氛變幻莫測,彷彿極速膨脹的巨大恆星,容納一切,卻在某些時刻,突然因為過於龐大的重力而潰縮,內爆,以至於有時表面看來僅剩下虛無的黑洞,時間空間都無法再存在。

  這是最難寫詩的時代。卻也是最需要詩的時代。

  《小寧》分為六輯:告別,永夜,直到我們的國降臨,不存在的抱擁,下一個音樂祭,最終抵達雨水充足的小鎮。單是將這六輯的標題拉出來看,已經足以解釋了楊智傑的詩質——他擅長蒙太奇的剪接,場景的畫面切換,似乎存在其中的線性時間,乃隨之淡化而顯得不再明確。也不需明確。

  然而在《小寧》的各篇當中,又滿滿如密語般藏在各段詩句之間的數字:2012,1997,1989,2014,還有1947甚至1625……等待讀者去解碼。

  那些年分數字自然都是社會的線索。屬於台灣的、也或許有一部分關於香港吧,所有個人時代的場景,以及國家時代裡行走的眾人,都在那些擁有了不同的面孔。

  或許「我已不再屬於這裡了/音樂與詩歌隱遁的節慶/在暴雨與車隊間,我甚至無法聽見」(〈氣象人〉),而「三十歲擱淺萬物與記憶/熄滅心中/微小的銀花歲火。像冬夜」(〈飛鳥〉)成長的過程自然是充滿花刺和荊棘,而我的同代人,記得天安門的屍首,聽過鹿耳門的傳奇,我們並肩站著像我們每一個都是洪仲丘,當手中的太陽花盛放了,說得最多的卻可能是——時代給了我們一大坨屎,要不要吞下去,從來也就無從選擇。

  而所有的線索構成了平面。構成了立面。方體。立體的城市與事件構成了可觀可感的世界。

  作為一個詩人,不,豈止一個詩人我們都是一個人而時常被時代所撼動。閱讀《小寧》的過程當中我穿過每道詩中的街廓,看見靈視裡邊我曾經看過又彷彿並沒有親臨現場的抗議標語,為國家暴力所傷害的道道傷口,在肉體上的在心靈上的,然後我們成長。然後我們成長——終於意識到楊智傑之所以說,《小寧》是為同代人所做,無非是因為閱讀時所有追索的片刻將全數回到自己的身上。詩不僅是陳述,絮語,不僅是抒情,而是作為一面鏡子往讀者的內心丟著一顆顆的小石子。

  讓我們看見自己——天啊,那個時代究竟都對我們做了什麼。
  而我們又為它做了什麼。
  
  「所以我沉默如音樂,所以沉默/就是音樂/都是島嶼深處密謀的花朵。我望向窗外/暗示琴鍵依序醒來、離開」(〈大師〉),在那之後「流淚的人將傻笑並且不再回頭/福爾摩沙,不/大員,我就愛這黃昏的海//我就愛在綿延的死亡中看這黃昏的海」(〈絲絨上的光與戰爭綿延著多極的世界〉)。

  楊智傑在《小寧》中所採取的書信體,對話體,獨白體,有意創造出敘事者與受眾的緊密連結,眼睛對著眼睛,舌對著耳朵,也因此建構了非常迷人而適宜在小劇場演出詩劇的動人聲腔。也許詩人的內心依然為電光般變幻的時代而震盪,不安,疑懼,但若回歸到生活本身,「像天光/微微確認一片暗礁//不讓一切昏暗下來」(〈南灣夜雨〉),那就是詩對於它全部同代人所能構成的最豐盈意義了吧——

  詩人感受時代,錄記時代,並為時代哀唱。只是在台灣,命運笑起來的時候從不若菩薩低眉。對我與我的同代人而言,命運是火場裡瘋狂的車夫(〈盛夏夜歌〉)。詩或許尚不能夠駕馭它,卻能在它碾軋而過之時,記下疼痛而幽微的片刻。

  是以我們將會繼續前進,繼續寫詩。等待最後與最初,如楊智傑在〈大師〉中所寫的:
  直到時代起身,指揮滿場的黑暗——

乃敢與君絕

廖啟余

  三月夜,薄風衣漸漸能露宿,當濟南路烤起民主香腸,或熱心的民眾誰也不驚動誰,黎明時刻,祇彎身發送熱米粉湯。天亮以前,街燈下裹緊風衣,倦時細讀《陳世驤文存》,醒來,身畔竟熟睡多年失散之友。三一八。這是我們的三一八。

  牽著小寧走上街頭
  人群中我高呼口號:「無法原諒是因為
  已經原諒?」「依法行政意思是
  怪手與拒馬?」
  ──〈2014給上一代人的情詩〉

  「抒情以抗暴」,是我們初讀《小寧》的第一印象。在熟悉的抒情,楊智傑教我們推敲著,彷彿追懷著多年以前,曾有位論及婚嫁的女孩,上海謀職,香港蝸居,返台高普考,連同胸罩半褪的性交,穿插在一份拳拳入肉的生活。二○一四儼然阿俊與小寧的戀情轉折,也就令戀情折射出島國的政治。憑著向小寧傾吐,楊智傑見證我們一代人的幸福像百元紙鈔,越摺是越髒越小,由抒情而憤怒,由憤怒而虛無。哀帝一朝的啟蒙運動如此,《小寧》手法卻尚有源流。正如陳映真有蔡千惠,楊澤有瑪麗安,善於傾聽的女孩倘若伸手,必將參與男孩的徬徨;更早,在郁達夫〈沉淪〉,昧於政治的女孩果真伸出了手,還更參與了男孩的,連同他整個國族的挫敗。若說向女孩傾吐,只為了鏡映男孩的自我,則男孩與女孩若不分屬時間的今與昔,即各在空間的此與彼,好最大化傾吐的張力。其最顯著者,也就在《小寧》演示外來政權若只許抒情,抒情就成為批判。分手後的小寧快不快樂?〈阿俊〉的動人質地,或許正因為勇敢一點:
 
  (1996你心中的少年)
    
  起身,就要對抗整個世界──

  抒情以抗暴,不能不界定「暴」的性質。在楊智傑寫給洪仲丘,蕭泰然,鄭南榕,鄧雨賢的詩,是歷歷可見楊澤憂鬱的知識。但正如所謂「我已不想站在對的一邊/我祇想站在愛的一邊」,「左派」能否窮盡這位楊派詩人?我們不禁納悶。它們出發自極具體的情境,陡然拔高往極抽象的聯想。〈在凱道〉聲言「今晚,我們無權保持緘默」,幾經轉折,卻收束在「黑暗如大軍般蝟集」。且不談這譬喻怎麼界定了「暴」,更重要的毋寧是訴諸譬喻本身,已流露了詩人仍堅信超乎外界的對抗,能光憑內心的聯想。特別當以撒‧柏林揭示「浪漫主義」為個人內心對外界的持續否定(2009),如《小寧‧大師》將民主憲政歸諸「永恆的浪漫主義」,是難免納悶詩人如何構思民主制度的久遠?而以內心衡量外界並不公義,《小寧》隨之而來的論點,也正隱含了一顛覆:政治既令詩人痛苦,批判外界一旦受挫,詩人即轉而追求內心痲木,乃至消亡。

  浪漫主義的盡頭
  是,終極自由抑或現實的開始……
  ──〈島國戰鬥搖滾〉

  抒情以抗暴展示了現下島國的貧瘠,也反襯出童騃的靜好。那不妨異男的戲謔,所謂「不死的少年戰士的愛」(〈三年乙班〉),不妨一截唐捐的金臂勾;也不妨成人的輕嘲,向愛慕過的低年級導師表白:「……若有祕密//再見時請全部告訴我」(〈阿紫老師〉),以輕微的感悟節制抒情,差近蔣闊宇和郭哲佑。而有些詩雖不提起小寧,小真,小媛,卻傳來輕輕的觸覺,心愛的女孩們顯然在場。就比如〈佳樂水〉。

  送我們回到這裡。失速的浪板
  安靜的雨
  這樣,吻著玻璃罐

  一寸寸浮球的心
  沒有刻度,任海浪在內與外輕擊

  猶如前生那微弱,意志
  透明的花瓣
  敞開
  在我們肩下,向晚的亞熱帶

  撐開夏末零星的洋傘
  讓暮色合攏一切
  或許我
  再不曾回到岸邊?潮水些微沮喪

  游移
  可當我們沿沙灘走

  卻覺得此刻比前生更加年輕

  〈佳樂水〉是一首僅僅關於衝浪,散步,直到黃昏的詩。比起書中長篇,在這首詩我們讀到更少的格言,和更綿長的換氣,彷彿就模擬著潮水往復拍擊。送回我們的是「失速的浪板」,吻著玻璃罐的是「安靜的雨」,並無事實的關係除了排比句。藉此詩人卻賦予了五向四音節的過渡,然後收束在二音節的「這樣」,接著一個跨段的舒張,向「一寸寸浮球的心」,浪花汩汩湧過腳踝,詩人領我們還更向前,用一處空行微微流露了遲疑,終於繼之以肯定,「卻覺得此刻比前生更加年輕」。不傳之祕,卻有法可參,楊智傑提醒讀者:「抒情」絕不該先抱定了某一類情感,求宣洩於文句;與此相反,抒情毋寧該先認取文句隱含的聲腔,才以之揣摩未可名狀的胸臆。抒情的出發點允非抽象的「情」,實乃幽微的「聲」,《小寧》第五輯因此具有典範的意義。諸如〈日光在臥室,聽Invention No.1〉末二行屏息在三字短句「無限如」,好釋放出末行「白鯨顯影,平行穿越一萬個宇宙」,十四字長句暗合其龐大的體積。卻也能致知格物。比如「暮靄中/聾人長廊醒來,轉動水杯/瓷藍的杯緣」三行,發展到「轉動水杯」,語意學意義的句子已告完足。唯正因如此,楊智傑的下一處換行才有了懸疑,隨後,更驚喜的還有這不指向浮泛的聯想(就好比「轉動水杯/確知液態的心有了容器」),卻聚焦具體的部件。「瓷藍的杯緣」延伸自上文,而不代之以浮泛的比喻,〈午後聽雷光夏〉的細節這樣美好,這樣教人難以專心。

  《小寧》詩作以傾吐為主軸,獨標語氣以統攝戰後現代詩的各門技術,企圖是清晰可見。以這一往情深的語氣為基底,《小寧》擅長多方取譬,時見敘述追想,卻未必利於說理申辯,結構布局。但這就是小寧了罷?四月十日夜,當抒情與暴力都排進了上一頁,勇敢的女孩走出立法院,步行往青島東,左轉,舉一朵太陽花緩緩下降,搭捷運新生站的電扶梯。小寧注視著臺階鐵黑是寬廣,邊緣一道橙黃,一生只愛一個國家,她的男人將怎麼樣?

  許多許多年後,在夏至都蘭,是誰眺望著誰正近海衝浪,能讓她點點頭……?是了,天黑以前,讓他就待在那個地方。
 
於三一八五週年前夕

後記

那決定性的時刻已經過去

  二○一二到二○一六這段期間,我要求自己以一個生手之姿觀察、深究乃至投入當下的時代與社會。除工作所需,更多是理解到──自己本質上是一個對外部世界冷淡近乎無視,並由於明白自身是如此易於被煽動、傾向妥協,卻經常佯裝確信而做出行動判斷的創作者。

  《小寧》是在這樣的熱切中啟動,卻在寂靜中完成。上一代詩人前導的靈光已經失效,我曾樂觀地用「永恆的,單向吹拂之風」隱喻的同時代人(2014)如何創造一個更美好未來的想像,也越見模糊。一代人的命運或許並非是「天色漸漸光」的佛教式循環時間觀,而更可能是猶太-基督式的單一歷史終結宇宙論。

  那麼若一代人真有其彌賽亞時間(Messianic Time),這最後的傍晚,我們所允諾的將是相互救贖或者互相毀滅?在歷史決絕的遺忘手勢之前,一段苦心經營的敘事或《蘋果日報》上一則獨家爆料,又有什麼差別?在虛妄中尋找希望,在熱寂的世界檢索殘存的熵,一切可能已無不同……

  我不無哀愁地明白到,什麼也沒有發生,就是唯一的發生。黑洞裡的人,受困著卻已無足輕重。一般人的歷史就是沒有歷史,這既殘酷又真實,但也很符合詩作為對虛無抵抗的唯一可能。一個人被捲進某種瞬間,經歷一切,成為同時代人。而過了那個時刻,我們就只能是用著不同交友軟體的孤獨者、變賣了全部樂器的地下樂團、水門黃昏,敗選旗幟上佇立的一隻水鳥。

  但我們也將是這隻水鳥的眼睛,注視地平線,看黎明金光昇起,即使牠只是隻因病弱,錯過南遷隊伍但意外存活的物種,卻成為島上孤獨的先知,目擊冬日發生的一切毀敗與新生,讓萬物在牠瞬膜上重演。

  一瞬,振翅飛起。

  晚安了,同時代人。也許我仍會留戀深夜廣場的燭火、地下書局的灰塵、清晨的海、早班捷運的風──當列車駛出民權西站,迎向跨年煙火後冷清的淡水街頭,我的歷史會終結。而小寧,將在隔日街頭藝人的第一幅素描中認出我。彼時我們仍會是少年。

  再見。

〈阿俊〉 小寧,假如我們再次道別而仍心有所愛像舊識一樣攜手穿過 這沒有港口的島,無夢的公民── 國境線在雨中後退。2016我們繞過圓環將生命置於一切熙攘的低點舊路口、新建案、下班時段的黃昏 當鎏金的霓虹裝飾水門,低頭或者仰望熄滅我們的都是同一場雨(夏日從明亮到黑暗)燒灼的 仍是同一顆心。2015我在一個新世界翻看舊相片在抽屜深處找回妳 去夏的背心、分開旅行的計畫 (這結局,我明白) 嘲笑自己感傷的刻意……2016在島嶼邊緣有人推翻一個政權,而我枕著石塊看海面夕陽靜靜落下(筆直的) 便感到十分幸福,2017,我仍愛著像知足的盲人仰望星空就假裝不再一無所有── 小寧。 是這樣,將生命置於一切熙攘的低點一切便都是高處了像銀碗邊,千萬顆墜落骰子 下好離手前我們都閉上了雙眼 (許一個明朗、潔淨的人生吧) 讓水門的晨雨,抹去個人歷史的動線……天亮了。大風中慢跑者,靈魂輕輕滲出汗珠而我們終會明白 所有無故缺席的都是,為了明日的重逢 為那,永不到臨的2016── 〈小寧〉 阿俊,如果我們再次重逢空著一雙手卻不再為了緊握什麼 水銀燈、釣蝦場,2016的黃昏沒有現實見證一場倒敘的夢已輾過一切。讓心中少年頑抗著我們像一個流民抵抗暴政 2015,我們吞掉僅有的雞蛋從一堵高牆走向另一個額頭發熱心卻變得更冷── 夜雨輕擊田埂。決算時代的總重量這人世,你說如雨中火宅,輕快而痛苦著而我們終將熄滅 (失靈的平交號誌前,一代人蒙眼上路另一代便要在強光中求得慰藉……) 油罐車掠過省道燈球亮起水蟻的視覺擴大,收斂無垠的晚空遠海煙火寂靜綻開2017,誰活著不是一朵流雲?大風中談笑加速自己的一無所有 阿俊。 2016我們終於穿上西裝路燈下,理解擁有的幸福,不會超過自己影子的寬度大曙將至夜雨中我們緩慢消失 在這早沒了我們的街頭。阿俊擁抱我這歷史便不再完整了…… 像個豪賭者吧。2017親吻你最後的硬幣擲向大海。而我終會在虛妄中踏實前進在公車窗上呵氣、寫字陽光下露出背心像個少年 (1996你心中的少年) 起身,就要對抗整個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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